田 遨
小知大知之辨
视野有局限。庄子借井蛙观天的寓言，说天只有井口大。难道人的视野就没有局限吗？现代人已知空气层外有太空，太空有银河系，还知银河系外有河外星系。空间大到无边无际，人所能知的不过百分之二三。所以庄子说：“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齐物论》篇）又说：“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养生主》篇）这是明白话。有人说，随着科学发展，什么奥秘都可揭开。这话只是希望，如把人类从地球移到另一星球上，人类的视野会完全不同。是不是这样？谁知道呢。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夏虫不可以语冰”，这些话都说明小知与大知的不同。
孔子曰：“丘之于道也，其犹醯鸡与。”（《田子方》篇）孔圣人还自谓所知不过像甕中蠛蠓那样渺小，那么我辈芸芸众生，还敢自诩知识渊博么？
人类的智慧、童真、倾向文明的走向，往往为野蛮、权力、金钱、愚昧所扭曲和埋没。注意到这一点，也是庄子倾向原始生活的一大心理因素。
抱瓮灌园的寓言，就反映了这种思想。它反对桔槔灌园，认为用机械必有机心。这是甘于落后甘于原始的心态。这妨碍了科技的发展。
但事物总有两面性。沉醉于电脑点击，迷了鼠标扔了笔，会打字不会写信，会从电脑上找材料而懒于思考。脑力相对退化不更让人担心吗？
庄子的语言风格
春秋战国时期，有三种天地观。三种天地观都很有名。
一是老子，他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刍狗”意为刍草狗畜，或解为缚草为狗。天地看来，人与万物都为芻草狗畜。可见天地是没有爱心的。
二是儒家，说：“天地之大德曰生。”（《易系辞》）
人类应感谢天地的生育、抚养之大恩德。
三是庄子，他说：“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知北游》篇）
上有日月星辰，下有山川草木，是大美而从不自我夸耀。大美与大德相近，也从不自诩。
“刍狗说”只看到负能量，很不全面。“大德说”看重正能量比较合理。“大美不言说”，看重正能量又暗喻无为哲理，“天地有大美而不言”是无为哲学思想来源于大自然无言的启示。
庄子的文章，有的像做诗。如：“用志不分，乃凝于神。”又如：“巧者劳而知者忧 ，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汎若不系之舟。”
有的像说绕口令，如：“可乎可，不可乎不可。道行之而成，物得之而然。恶乎然，然于然。恶乎不然，不然于不然，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无物不然，无物不可。”
有的像破口骂街，如《盗跖》篇几乎全是骂人的粗话，他大骂世道不公，好人无好报。有的自我作践，不惜“一以我为牛，一以我为马”，不惜以我为虫臂，为鼠肝。
有的很幽默。文字中常常渗透了笑料和幽默情趣。有谐趣人物，有逗人一笑的调皮语言。这显示了它的艺术魅力。如说有人怕影子，欲疾走而去之，“走愈疾而影不离身”。
有的很邪乎，如：“卵有毛。鸡三足。郢有天下。犬可以为羊。马有卵。丁字有尾。”“黄马骊牛三。白狗黑。孤驹未尝有母。”
其实，他是要以平常心看待自己，以宽容心对待意见不同的人。这种心态，到今天还是可取的。
对孔子他有时调侃，对尧舜他有时菲薄，其实，他对前人经典还是很尊重的。
“诗以道志，书以道事，礼以道行，乐以道和，易以道阴阳，春秋以道名分。”（《天下》篇）他认为经典之作各有所用。
“是故内圣外王之道闇而不明。”（《天下》篇）可见，庄子是崇尚“内圣外王”之学的。
庄子的《盗跖》篇，全是愤激语。《天下》篇全是泛论诸家学说。《渔父》篇全是正派话，可见庄子并不死死抱住一己之见，而是参照多元的。他似乎明白：多元争鸣才能使文化富有张力。没有两片树叶纹理是一样的，人的遭遇、环境、思想也各式各样，怎能完全相同呢？
庄子也能辩证地看问题。如：“臭腐复化为神奇，神奇复化为臭腐。”（《知北游》篇）他认识事物变化无常，这认识是对的。变化必有发展，但他看不到发展。向往原始思想是块绊脚石。他被这石头绊倒了，他看不到历史的发展、前进。
本文来源：东方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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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晓易_NE00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