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吴天明的时候他们想到什么？——中国电影“大腕”反思票房误区

新华网北京３月１２日电（记者薛艳雯、闵捷）中国电影业４０多位最具影响力的人物，因为一个人的缘故，非常罕见地聚集在一起。

在日前举行的“为有天明多壮志——吴天明导演追思会”上，除了中国“第五代导演”代表人物张艺谋、陈凯歌、田壮壮、李少红、黄建新、顾长卫、霍建起，包括谢飞、郑洞天、罗艺军、许还山、芦苇等在内的影视界“大腕”济济一堂。

他们在追思吴天明“电影情怀”的同时，也追忆了上世纪８０年代电影的辉煌，反思当下电影市场过度商业化的“票房误区”。

“以前大家遇到的更多是政治限制上的困难，现在面临的困难来自市场，但这两种情形有相似之处。这３０年大家一路走来，跌倒了，爬起来。这种坚守很不容易。”中国电影导演协会会长李少红说。

他为什么能创造一个时代的辉煌？

导演陈凯歌说，西安电影制片厂是为当时的年轻导演展示才能的舞台，而这座舞台的掌门人就是吴天明。他跟我说：“凯歌，咱们都是从 文革 中间过来的，我们得爱老百姓。”

陈凯歌说，当时我拍《黄土地》采景的时候，吴天明正在陕北拍《人生》。我们四五个人没有车坐，都是走一程再想办法下一程坐什么车。在陕北拍戏的吴天明知道了，派了车把我们送到陕北的家乡，后来在回程中间我第一次见到了他，紧紧握手。

导演田壮壮说，天明像天上下凡的一个罗汉，把一些小兄弟聚在一个“电影梦”下面，带着我们一起拍电影。有五六年时间是凯歌讲的“最快乐”的时光。吴天明只是信任地说：“拍吧。”就那么简单。不管什么时候见到他，总觉得他像一把伞一样保护着你——那种永远温暖着你的慈悲和关爱。

导演黄建新说，我拍《黑炮事件》的时候，这个片子送审时遇到非常多麻烦，３天谈出来１００多个问题，让我删掉。我们最大的压力是回去怎么交差。回去以后召开全厂干部大会，天明就说：“《黑炮事件》是我让他们拍的，我喜欢。现在没通过，责任跟他们没关，所有的责任全在我，在我吴天明。”我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

导演顾长卫说，８０年代初刚毕业分到西影，有一次我想换房。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我悄悄走到厂长办公室，进门作了自我介绍，说我拍过《孩子王》。其实他知道我是谁，特别热情地让我坐，问我有什么事。我就很不好意思地说了。他说，没问题，那房就是你的了。分房当年其实是一个挺不容易的事，但是这个事这么简单就解决了，我当时就觉得要好好拍电影。

著名编剧芦苇说，有一个没拍过电影的老同志，一进天明办公室门就跪在那儿了，说天明你当厂长了，你对我知根知底，咱俩关系不错，要求得到导演的机会。可是天明并不看好这个人，二话没说也跪下了。两个人跪在那儿相视无言，足足好几分钟。吴天明说，厂长你起来，你给我跪着我很难受。你别跟我提条件，你要把机会给最有希望的人。

一天过亿的票房与雨中万人观影，哪个影响力大？

郑洞天回忆说，他和吴天明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今年２月１２日。吴天明从西安回来，跑到天通苑万达广场看了两场电影。当天两部电影都票房过亿，他要看看是什么。第二天，吴天明一见郑洞天就问：“你说那俩电影怎么回事？”他看了这些电影很纳闷：电影怎么这样拍？而且一天票房就可以过一亿？

吴天明拍的电影什么样？郑洞天找到了当年的一个材料：１９８４年５月２７日，百花金鸡奖在成都颁奖。下午４点在四川大学，刚开会就下大雨，当时川大的老师同学提前准备了雨衣、草帽，送到电影界朋友手里。谢晋在台上激动地说，我去过世界上很多电影节，再伟大的电影节也不过如此——１２０００人站在雨中参加电影节，会散了但一个人也不走，要看电影《人生》，一直看到天黑。人们在大雨中看完电影，学生们自发地喊“电影万岁，《人生》万岁！”这个情景和一天两个亿的票房相比，是我们过去这代人和现在这代人的区别。

陈凯歌、张艺谋谈被票房绑架的电影

陈凯歌说，吴天明对他说过，对今天电影的现状不满意。中国电影因为资本市场的兴起，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绝对有不适应、不舒服的地方。但是吴天明一个人无力改变或改善今天的情形，他只能是“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陈凯歌说：“今天，我们这些人集合在这儿来诉说关于一个人的故事的时候，心里想到的是：我们电影学院 七八班 的人，当年的初衷到了今天有没有改变？”

张艺谋认为，这是中国电影被票房绑架的年代，“我们拍了不少各种各样的片子。我们要试水，要两条腿走路，除了有情怀，也需要有质量的商业电影，去占领这个阵地。”

张艺谋说，“我也在某些报道中看到吴天明对我的批评，说得很对。我跟他见面的时候，谈了很多，但他就不谈我最近十几年的作品，我都知道。他那个人很耿直的，他一直是看不上。”

“我有一个愿望一直没有完成。其实，我后来拍的《归来》，也是想把电影做好了，请 头儿 看一眼，很希望从他嘴里听到对我的一些看法。我很在意他。”

张艺谋说，中国电影要发展，其实需要各种类型的电影，确实也需要更大的市场。“从现在开始，我要把我的每一部片子尽量拍好，尽量用 头儿 那种情怀，用他的那种期望要求自己。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是对他最大的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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