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疑“试管婴儿”

身体周刊记者 屠俊

试管婴儿毕竟不是自然受孕，这样定制出来的孩子会健康吗？在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瑞金医院生殖医学中心主任冯云看来，试管婴儿技术是安全的，对于母体而言可能会出现一些并发症，但不同受精方式出生的子代与自然妊娠子代相比先天缺陷均无差异。

冯云呼吁控制胚胎移植数目，以降低双胎和多胎率，减少孕产期并发症，减少早产儿、低体重儿的出生率。

能不能选择性别？

身体周刊：胚胎植入前遗传学诊断（PGD）技术是否会影响妊娠成功率？试管婴儿的成功率是多少？

冯云：影响助孕妊娠率的因素包括：精卵质量、胚胎质量；子宫内膜因素；人类本身的生育能力。一般情况下，人每个月怀孕的概率为20%左右，人自然的怀孕率本身就不是很高的，如果是试管助孕的话，每个助孕周期成功怀孕的概率为35%~40%，PGS能增加反复自然流产妇女的妊娠率。

PGD的妊娠率要看病种的，要筛除不正常的胚胎，活检有一定的创伤性，最终的妊娠率可能低于常规体外受精助孕周期。

身体周刊：是否能够通过试管婴儿选择生多胎或选择性别？

冯云：无医学指征不能筛选胎儿性别。第三代试管婴儿是针对遗传性疾病开展胚胎植入前诊断，大多数病种并不涉及胎儿性别选择。

想要尝试第三代试管婴儿技术的患者，必须严格符合指征范围，具体如下：染色体平衡易位携带者；三次或以上自然流产的不孕症；性连锁遗传病的患者或携带者；部分单基因遗传病患者。符合指征才能助孕。另外，也不能单纯为了怀孕双胎进行助孕。按照卫生部文件规定，符合试管助孕的指征才能进行助孕，而不是主观意愿要求就可以试管助孕的。

第一代试管助孕的适应证：女方各种因素导致的配子（精子或卵子）运输障碍，比如双侧输卵管阻塞；各种原因导致的卵巢不能正常排卵的情况；子宫内膜异位症；男方少弱精子症；不明原因性不孕，即找不到明确原因的不孕夫妇；女性免疫性不孕。另外，如果三次夫精人工授精助孕失败，或者宫腹腔镜术后一年未孕，可以转成试管助孕。

第二代试管助孕适应证为：严重少、弱、畸精子症；不可逆的梗阻性无精子症；生精功能障碍（排除遗传缺陷疾病所致）；男性免疫性不育；行第一代试管助孕受精率（即精卵结合率）低于30%；精子无顶体或顶体功能异常；需行三代试管助孕的。一般每助孕周期移植两枚胚胎，妊娠率在40%左右，怀孕的妇女大约1/5为双胎。试管婴儿多胎的发生率要高于自然怀孕。但并不是怀孕胎数越多越好，单胎是最安全、最优生的。

多胎妊娠会继发很多问题：怀孕双胎以上多胎，流产、妊高症、早产、胎儿先天缺陷风险都会增加，低体重、神经发育不完全等并发症要高，母亲分娩的意外也多。所以，现在我们国家一直在努力避免试管婴儿多胎的发生，要求避免双胎、严禁三胎的发生。

身体周刊：有些人误以为试管婴儿是医院“人工制造”的，非夫妇双方的骨肉。

冯云：这是一个最大的误解。不少求医的夫妇不接受试管婴儿，很大的一个心理障碍就是误以为试管婴儿是医院用医学方法为他们“人工制造”出来的，或者以为是医院用卵子库的卵子及精子库的精子为他们培养出来的，非他们自己的亲骨肉。

实际上，绝大部分试管婴儿均是以夫妇双方的卵子及精子培养出来的，医院不可能有那么多富余的卵子及精子。除非当求医夫妇没有卵子(如卵巢早衰)或没有精子(如无精症)，并提出申请，按照规定和流程排队等待他人匿名捐赠的卵子或精子。当然，试管婴儿更不是医院用医学材料“人工制造”的。

“包生”健康宝宝？

身体周刊：试管婴儿是不是“非常婴儿”，会不会出现弱智或弱能？

冯云：2008年，由我牵头带领上海市各生殖医学中心，进行多中心、大样本的回顾性研究，统计并分析10年来全市所有体外受精-胚胎移植（俗称 “试管婴儿”）出生子代的随访数据，共8500余名，并与本市同期所有自然受孕出生子代的情况比较。

研究得出强有力的循证医学证据：一方面，辅助生殖技术是安全的——不同受精方式出生的子代与自然妊娠子代相比先天缺陷均无差异，新鲜胚胎移植和冷冻胚胎移植相比先天缺陷无差异；另一方面，“试管婴儿”多胎率明显增加，由此导致平均出生孕周减少、平均出生体重下降。因此，我们呼吁控制胚胎移植数目，以降低双胎和多胎率，减少孕产期并发症，减少早产儿、低体重儿的出生率。

我国卫生部规定：35岁以下首次进行体外受精—胚胎移植助孕的妇女，只能移植2枚胚胎，再次助孕或35岁以上妇女可以移植3枚胚胎。选择性单胚移植虽然能大大降低多胎妊娠率，但周期妊娠率必然随之下降，需要增加移植次数来保证累计妊娠率，对自费治疗的中国不孕不育夫妇难以实施。

因此结合实际，我提倡的观点是：控制性的移植两枚胚胎是相对合理和安全的。我院生殖医学中心坚持上述原则，仍可保持每助孕周期妊娠率在40%左右。

身体周刊：有了胚胎植入前遗传学诊断，就能“包生”健康宝宝吗？

冯云：第三代试管婴儿确实可筛选单基因遗传病、染色体病。不过碍于现有技术水平，一个胚胎细胞能检测的遗传性疾病有限，不能同时筛查所有遗传疾病的风险。因此，第三代试管婴儿可以确定不患某种特定遗传性疾病，不能预测所有疾病的发病风险。

也就是说，第三代试管婴儿不等于“包生”健康宝宝，孕妇成功妊娠后还要进行常规的产前检查，必要时需进行羊水穿刺产前诊断，排除胎儿异常的情况。

有没有并发症？

身体周刊：是不是第三代试管婴儿的技术比第一代更先进？

冯云：试管婴儿的一代、二代和三代并不是逐步升级的，也没有聪明不聪明之分，只是针对不同的不孕不育问题展开的。第一代主要是针对女性输卵管性不孕开展的，第二代主要是针对男性精子质量差进行不育治疗的，第三代主要是针对基因缺陷防止遗传病传递的。

身体周刊：进行试管婴儿是否会存在一些并发症？

冯云：总的来讲，试管婴儿技术是安全的，但可能会出现一些并发症。

卵巢过度刺激综合征(OHSS)：由于多个卵泡生长，导致体内一些因子发生改变，使得血管内液体漏到腹腔，甚至胸腔内，引起胸腹水。发生率约为10%。多数人症状较轻，表现为腹胀、腹部不适、轻度恶心，可以不予处理；但少数人会出现严重腹胀、少尿、腹痛、纳差，甚至出现胸闷、气短等症状，此时需要给予静脉补液，甚至入院治疗。不足1%的人可能发生血栓或肾功能衰竭，有生命危险。

取卵造成的副损伤：

膀胱损伤，患者可能出现血尿，通常通过留置尿管，进行膀胱冲洗，可以达到止血的目的。

偶尔会穿刺到肠管或盆腔内血管。

卵巢出血：少数情况下被穿刺的卵巢会持续出血，有时甚至需要开腹止血。

盆腔感染。

卵巢扭转：

由于促排卵治疗导致多个卵泡生长，或取卵后形成多个黄体囊肿，使卵巢明显增大，此时当妇女活动过度或改变姿势过于迅速时，会导致卵巢扭转。患者会出现突发的剧烈腹痛，可伴有恶心、呕吐，如果扭转的卵巢不能及时复位，可能需要手术治疗，严重时需手术切除坏死的卵巢。

多胎妊娠：

由于移植多个胚胎到子宫，因此试管助孕导致的多胎妊娠率显著高于自然妊娠，约为20%～25%。多胎妊娠晚期流产和早产的风险显著高于单胎妊娠，母亲患妊娠期糖尿病、妊娠期高血压病、发生难产和产后出血的风险显著增加。因此，多胎妊娠对母儿都不利。

目前许多试管婴儿中心为降低多胎妊娠率，开始减少移植胚胎数，或进行单胚胎移植。对于三胎或三胎以上妊娠者，必须进行减胎，而对于双胎妊娠者，建议患者减胎。

宫外孕：

一般人群宫外孕的发生率为1%～2.5%，如果曾经发生过宫外孕，再次怀孕发生宫外孕的风险则会增加20%以上。

虽然试管助孕是将胚胎移植到子宫内的，但之后胚胎会经过一段时间的游走期，寻找合适的位置着床，在这个过程中，就有可能在输卵管内着床、发育，造成宫外孕。有时胚胎还会种植在宫颈等部位。

因此，接受试管助孕治疗并不能防止宫外孕的发生，目前，接受试管助孕治疗的妇女宫外孕的发生率约为2%～4%，而自然怀孕发生过宫外孕的妇女，行试管助孕，她们的宫外孕风险是低于再次自然怀孕的宫外孕风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