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星人”促使中国影视界反思？

早报记者 蔡晓玮

前天，某众筹网站在线上发起了一个观剧活动，号召韩剧《来自星星的你》的粉丝“筹款”，在周四晚上夜奔佘山或是齐聚上海财经大学边观星边等待这部剧集的大结局。一天过去，去佘山天文台的20个名额已经被认领完毕，而财大观剧现场的百人名额也报名者过半。这一场关于《来自星星的你》的追剧风潮，从网络开始，延伸出各色话题，这些热情和消费欲从线上走到线下，最终借着一场“炸鸡啤酒天文趴”落到粉丝们触手可及的日常生活中，成为一种社交方式。

在该剧的独播网站爱奇艺上，这部韩剧的点击量已经超过5亿次（不到20集），是近五年来点击率最高的韩剧。“它整个的搜索量每天达到200万次，这个数字除了《爱情公寓4》以外，国内其他的最好的电视剧都没有达到过。”爱奇艺业务发展部高级总监张语芯透露。这波全民韩剧热的火其实燃得很快，只用了两根“火柴”——韩国SBS电视台连续的两部青春爱情剧《继承者们》和《来自星星的你》。和十几年前那波韩流相比，观看的平台截然不同，传播方式也迥然相异。世纪之交的《蓝色生死恋》，你只能捧着纸巾盒、对着电视、坐在沙发里哭；而看如今的“星星们”，你拿着手机或者iPad在路上笑，并且迅速分享——粉丝的观剧热情可以被顺利转化成消费欲望和社交话题。这种基于新一代观看途径、口味的热情或许也将撼动积弊已久的中国电视剧制作业。

从线上到线下

从剧内到剧外

在网络世界，点击量不仅仅意味着热度，而且是可以被转化的热度。在无数次的传播中，《来自星星的你》被讨论的话题从剧情、演员本身，发展到与剧集有关的方方面面。服装、饰品、化妆品被一一细数，主人公都教授钟爱的书籍《九云梦》也马上要推出新版，就连男女主角的住宅的设计也成为一时话题。最新的一场狂欢则将天文学和这部剧集联系到了一起，因为剧中的外星人、都教授的家乡KMT184.05是属于猎户座的一颗行星，而本周大结局最大的悬念就在于：这位意外跌落在地球上，度过了漫漫四百年，最终爱上一位大明星的外星人教授最终到底有没有离开爱人，返回家乡？

“对于我们来说，如果能够借一个大家都关注的热点事件来普及天文学的知识，那是最好不过的了。”此次活动的合作方佘山天文台科普主管汤海明说，在周四当晚的活动中，除了在佘山天文台的一个展厅内集体观看大结局之外，还包括事前的一场天文学讲座和观测猎户星座等内容，“这几天我们正在准备这个讲座，其实对我们来说比普通的到大学里进行的天文学讲座要困难，因为我们必须在进行科普的同时还不能打击粉丝的观剧热情。”因为实际上，电视剧里都教授随手指出的那颗家乡之星是不存在的，“在太阳系以外的任何行星都不可能通过现有的望远镜被观测到，能被观测到的只能是恒星”，而恒星上不可能有外星生命存在。剧中都教授若干价值万元的天文望远镜得到了汤海明的赞叹，“现在的年轻人大多都是沉迷于iPad或者网络游戏，其实天文在国外也是一个非常受欢迎的业余爱好。”

这实际上并非佘山天文台自发举行的节目，而是众筹网站“梦立方”发起的观影活动，从本质上来讲是粉丝自发的一场狂欢。周四晚间大结局的中文版要等到周五凌晨才会在爱奇艺上更新，但周四现场，享有同步播出权的爱奇艺将第一时间播放韩语版，主办方则将用同声翻译的方式来突破字幕的藩篱。从线上放到线下，购买了该剧播放权的爱奇艺试图借该剧的热播扩大自身的影响力。据了解，韩剧的购买价格比一些国内剧集要低，性价比颇高，“因为韩剧一年的产量其实是很高的，它出的精品也很少，价格体系的规划也比中国做得好，他们是做长远生意的，不会为了某一部剧而涨价。”张语芯透露说。而对于中国影视界来说，更重要的是，“从这部《来自星星的你》可以看到互联网观剧人群的影响力明显越来越大了，80后、90后，尤其是90后的影响力正在变大，现在的电视台尤其是主流卫视播出的剧集已经不能满足他们的口味了，甚至是脱节了，现在播出的很多收视率不错的剧都不太受网络年轻受众的欢迎。”

从播放到制作

从韩剧到国剧

以前，在电视剧制作业界流传着一句制胜秘诀，“得大妈者得天下”；而如今，视频网站的崛起、电视台电视剧收视率的持续走低则打破了这个铁律。随着《来自星星的你》的热播，似乎在一夜之间，新一代网络用户的观影口味被前所未有地重视了起来。用曾经创作过《橘子红了》、《大明宫词》等经典电视剧的导演李少红的话来说，“电视观众的群体在发生着明显的变化。”

今年，李少红将担任两部电视剧的监制，一部是正在同里古镇热拍的、由韩国少女偶像团体FX的中国队长宋茜担任主演的年代悬疑爱情剧《茧镇奇缘》，另外一部则是由韩国男星崔始源担纲主演的电视剧《亿万继承人》——都是青春偶像剧、都起用韩范儿主演，后者至少从剧名上看起来还和韩剧《继承者们》相似。从擅长的唯美民国剧到如今以青春剧为主，在李少红看来，这正是跟随着市场趋势而动。“以前，妈妈级的戏特别多，近几年突然变了。视频网站的介入影响太大了。从《纸牌屋》的网络独播到《来自星星的你》，点燃了年轻人的热情，他们不再认为电视剧是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这对电视台有很大的挑战，而电视剧是面向观众的，观众喜好的转变最终会影响电视剧的内容格局。”李少红说。

这种转变或许已经开始了。《茧镇奇缘》是宋茜接演的第二部电视剧，之所以在网络上受到极大关注，是因为这位中国女孩在韩国艺能界发展，并参与了韩国热门综艺节目《咱们结婚吧》，因为在其中的出彩表现被中国粉丝称为“宋阳光”。发布会现场，其粉丝声势惊人。而在该剧中担纲主演的还有在豆瓣网站上以复古民国装扮走俏的网络红人南笙。清一色年轻化的俊男靓女的阵容，加上网络人气的元素，和李少红在该剧新闻发布会上所言的“片子必须年轻化、和年轻人发生关联”的宗旨颇为符合。另一部《亿万继承人》，着眼点则在于中国的富二代，谈及和韩剧《继承者们》的关系，李少红强调两者并不一样：“在《继承者们》播出之前我们就已经有了这个策划。虽然也是年轻男女，也谈情说爱，但中韩的生活经历和社会结构还是不一样的。中国的电视剧的话题性和现实性要比韩剧丰富多了。”

到底网络的收视热情能否最终影响线下的国剧制作？至少从目前来看，似乎所有大牌编导们都在关注着《来自星星的你》。3月6日，著名编剧邹静之的最新电视剧《江南四大才子》将登陆浙江卫视，在此前的媒体采访中，这位国内的顶尖编剧也表示自己在关注韩剧，“我觉得能够评判一部电视剧的质量有两个标准，一看它纵向能否穿透时间，二看它横向能否走出国门。《来自星星的你》在文学性上还是有追求的，它对朝鲜的历史、名言、社会学和哲学的东西都有所涉猎。不可否认，韩国的编剧在创作上非常自由非常炫，可以把所有人的梦想集于一身，而且制作精良。这其实不是光靠一个编剧能达到的，这跟整个行业的制作环境都有关联。”相比韩剧，邹静之对于英美剧集则更加倾心，“他们输出的是一种价值观。”

无论是《纸牌屋》还是《来自星星的你》，这两者的风格本身就相差十万八千里，制作体制更和国内截然不同，即便国产剧要改，往哪个方向走也始终是一道难题。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在“大妈”和“年轻人”的电视剧口味争夺战中，中国电视剧产业的沉重身影正站在十字路口，等待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