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性兑付毒瘤”之辩

马年前后出现的信托风险项目让“刚性兑付”这个词再次热了起来。

对于“刚性兑付”，关注者的焦点在四个方面：“刚性兑付”是否合理？如何打破？由谁打破和在什么时间打破？坐在不同位置上的人，对于四个问题的看法又不尽相同：从新闻性的角度，媒体似乎更关心“刚性兑付”由谁来打破和在什么时候打破；信托投资者、信托公司的销售人员和一些经营比较稳健的信托公司高管，似乎更多看到的是打破“刚性兑付”对行业的破坏性，并不希望打破“刚性兑付”；一些前些年规模扩张比较快、风险控制比较松懈的信托公司、信托公司的项目经理以及一些对信托和资产管理行业以前并没有太多关注和研究的学者、市场人士，似乎更多感受到的是“刚性兑付”带来的压力以及为行业发展带来的隐患，强烈呼吁打破“刚性兑付”；而监管者似乎更多关注的是打破“刚性兑付”对信托行业、社会稳定、金融秩序的破坏性。正是因为所处的位置、视角和理解的不同，对于是否要打破“刚性兑付”也是各有说法。

对“刚性兑付”的关注并非刚刚开始。在信托重新登记、一法两规出台后，重整的信托行业走上了新的发展道路。但是“庆泰信托”、“伊斯兰信托”等风险问题也很快冒了出来。为了遏制信托行业风险，当时的监管部门出重手整治，要求谁出风险就停谁的业务。当时的信托项目都是“一对一”的，这样的要求等于是一个项目出了风险，整个公司的业务都要受影响。当时的联华信托总经理李晓东就曾向笔者这样形容：这相当于一家信托公司中所有的信托项目都是可能随时爆炸的雷，一颗雷会炸掉一个公司。保兑付是信托公司的首要任务。于是，“刚性兑付”这个词出现了。

“刚性兑付”仅仅是口头要求，没有出现在监管部门的文件中，在遏制了当时不断出现的信托风险之后，自然也没有文件取消，也就自然留存了下来，并且这种意识深入到了信托公司经营理念中。伴随着中国经济的良好发展，新“两规”带领信托行业连续几年一路高歌猛进，信托规模不断扩大，信托影响力越来越强，信托制度越来越深入人心，自金信信托后也再没出现过信托兑付危机问题，“刚性兑付”这个词似乎也在信托行业的高歌猛进和无风险中被人们遗忘了。

“刚性兑付”再次被人们提起应该是在2012年前后。当时信托规模大幅增长、信托制度开始更广泛地被运用，更多的金融子行业开始关注和希望效仿信托，利用信托制度，但信托行业发展的外部经济发展环境却越来越差，信托风险不断见诸媒体。市场里、微博上、媒体中，关于“刚性兑付”是否应该打破的讨论越来越热。有人甚至直指：“刚性兑付”是信托行业的毒瘤。

”刚性兑付“真的是毒瘤吗？未必！

对于“刚性兑付”的危害，市场人士给出的大约是这样几点：其一是风险积累所导致的风险集中或更大规模的爆发对社会稳定和经济发展的影响更加不利；其二是全都“刚性兑付”找不出差的公司，会产生“劣币驱逐良币”效应，让投资者难以区分公司的优劣；其三是让信托产品类贷款化。

抛开打破“刚性兑付”对信托行业、金融秩序和社会稳定破坏性不谈，单就这些说法，本身就难以成立。

首先，对于“风险积累说”，金融机构的职能之一就是识别和化解风险。是否打破“刚性兑付”不过是将风险责任让投资者还是由资产管理机构自身承担的问题。“刚性兑付”的存在恰恰促使了资产管理机构在兑付期前去积极化解风险，保持“刚性兑付”何来“风险积累”呢？且风险本身是可以转化的，房屋、土地、矿产，甚至股票等抵质押品的价格也是在随时变动的，相对于个人投资者，资产管理机构更有能力在风险到来之时将抵质押品转让给更有耐心等待的机构投资者，以此化解风险。如果作为资产管理机构，没有能力找到更有耐心的机构投资者，只想教育投资者风险自担，所能说明的只能是：这样的资产管理机构风险的识别和化解能力太差。

其次，对于“劣币驱逐良币”说，更是难以成立，一个行业，难道一定要有“良”和“劣”，全部是“良币”，投资者买哪个公司的产品都放心就不可以吗？“良”与“劣”只能靠是否兑付来区别吗？收益高低、产品流动性设计、对投资者需求的把握，哪一个不能区别出“良”与“劣”呢？在这些更细致入微的服务中去区分“良”与“劣”有什么不好吗？

再次，“信托贷款化”一说，倒还是有些道理。但信托资金运用模式的形成是在特定历史时期形成的特定产物，将直接投资与间接投资区别开，需要各种环境的配合，更需要先把二者在操作上如何区别说清楚。

另外一种经常被“刚性兑付毒瘤者”引用的说法是：“没有违约的市场是不正常的”。这句话没有错，但是在理解上似乎还应该斟酌。的确，一个“没有违约的市场是不正常的”，但在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的中国正处于一个不完全市场化状态，以成熟市场化国家的眼光看，很多东西都是“不正常”的。在缺少有效法律保证和信用基础的环境下，谁又能保证所有的违约都是“正常”的呢？在这样一种环境中，谁又能断言“刚性兑付”这种“不正常”的东西不是最符合中国国情的呢？

所以，“刚性兑付”不是“毒瘤”，是最符合现阶段中国资产管理市场的“良药”。如果从阴谋论的角度看，“刚性兑付”这个概念被重新提起的时间和市场背景，就可以联想到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