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计“误差”不能停留在技术解释

早报特约评论员 田享华

日前，国家统计局公布的初步核算数据显示，2013年全国GDP总值为56.8845万亿元。随后有记者计算24个省级地方公开的GDP总量，并根据四地没有公布GDP总量但提到的增速，最后得出28个省级地方GDP总和约为58.9423万亿元。这个数字超过了全国GDP总额2万亿元，迅速引发社会热议。

不过，稍微回溯就可发现，每到新年此时都会发生同样的故事。无论是民间还是官方，解释上述现象的理由无非有三。

首先，随着经济的发展，经济活动在区域内交叉发生，加上统计上的精确度不够，从而出现一个经济活动，两个省份重复统计的情况。其次，各地的价格计算可能会有所差异，而这会导致各地GDP最后加总比全国核算数要大一些。再次，不少地方政府为完成节能降耗和GDP考核等指标，会对统计数据进行造假，而国家挤出的水分更多，地方挤出的水分少，最后就发生了两个数据“打架”。

今年还有一个观点。昨天国家发改委有关官员在新闻发布会上说：“现在56万多亿的GDP，如果只有2万亿的误差，实际上这个比重并不是很高，只有5%左右的误差。”

我们承认任何统计行为都会存在误差，不过5%的误差率是否有点偏高？中国GDP总量全球排名第二，不妨看看排名第一的美国情况如何。来自美国联邦经济分析局（BEA）的数据显示，美国2007到2010年这四年里，各州GDP数据加总后和美国全国GDP数据确实有误差，但是这种情况与中国可谓大异其趣。

一方面，这四年里面有三年（除2009年），美国的全国GDP是高于美国50个州加一个特区的地方GDP之和，误差最大的是2010年，各州GDP总额是14.5118万亿美元，全美GDP总额是14.6578万亿美元，各州总额比全国数据少了1460亿美元，误差在1%。这与中国5%左右的误差大不一样。

另一方面，美国也存在各州GDP之和超过全国数据的情况，至少在2009年，各州GDP总额是14.15083万亿美元，而全美GDP总额是14.119万亿美元，相差318.3亿美元，误差只有0.23%。

分别作为全球第一大和第二大的经济体，美国的GDP总额（16万亿美元左右）不到中国的GDP总额（9万亿美元左右）的两倍，但论统计误差水平，美国何以只是中国的五分之一到二十分之一？中美之间在人员素质、设备安排和统计技术方面固然存在差距，但在统计误差上差距这么大还是让人无法理解。另外一个结论恐怕就呼之欲出了，即中国GDP统计过程中人为“注水”的因素可能比官方估计的要大。

为什么会这样？逻辑也很简单，“官出数字、数字出官”。长久以来，我们在考核干部的指标上过于倾向于GDP等经济发展数据，甚至就是“以GDP论英雄”。地方官员要想晋升，最佳的办法就是把经济数据“编”得漂亮，如此就容易形成一个恶性循环，前任官员造假升迁没有被发现，接任的官员只好“假上增假”，最后导致数据严重失真，甚至到荒唐的地步。

去年国家统计局曾经曝光广东中山市横栏镇在工业企业统计上的弄虚作假。当地编报2012年工业总产值85.1亿元，初步核实为22.2亿元，虚报了近三倍。这种大胆虚报的产值如何不会发生在GDP数据上？要知道，地方GDP之和也不过超了全国GDP总额的5%。

正因为如此，面对年复一年的地方GDP加总数据超全国GDP总额现象，有关部门不能仅仅是重复技术层面的解释，决不能忽视严重的人为造假因素。

要想清除造假因素，可以有两个办法，一方面是加大查处GDP数据注水的力度，不仅要严惩那些参与造假的统计官员，更要查处那些指使造假的地方主政官员，尤其是要曝光并且问责那些因造假而获得晋升的官员。

真正釜底抽薪的办法还在于改革干部考核机制。去年6月，习近平总书记提出“再也不能简单以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率来论英雄了”。随后在去年底，中央组织部发出通知，要求考核结果使用不能简单以GDP论英雄。这就是改革的正确方向，但是从方案到落实，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