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时远
在对中国智库的研究中,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所属“智库与公民社会项目”(TTCSP)全球智库报告的项目主持人——詹姆斯· G.麦甘(James G. McGann)博士指出:一是本土智库的自主性不足,二是智库之间缺乏平行沟通与合作,导致“中国智库的研究能力和效率受到抑制”。西方智库倡导的“独立性”并非没有政府、政党、利益团体和社会组织的背景,也不是非意识形态的“去政治化”产物。
中国的智库性机构大都属于政府部门,或者财政源于政府,而纯粹自筹资金的“民间智库”为数不多。当然,这并没有影响该报告对中国智库数量上的统计。至于智库之间“平行沟通与合作”的缺失问题,的确存在。这涉及研究资源的获取渠道、研究内容的领域(或业务)区别、研究方式的组织系统和研究成果的应用范围,以及研究平台的社会化搭建和资源共享等。
一般来说,部门所属的智库性机构,主要聚焦于某个专业领域和服务于部门所属的工作,研究成果也大都通过内部报告的形式实现其价值。这类研究报告服务于相关部门的决策过程,具有“内外有别”的政策性和时效性等特点,而非公开出版物或通过报刊、影音、网络等媒介传播。在中国社会科学院等专门的研究机构、高等院校研究机构中也产出很多这类研究成果,其中包括政府部门、企业等机构委托的研究项目。而科学研究机构和专家学者应时应需参与的讲解、咨询、研判等活动十分普遍,很多地区和部门也建立了固定的咨询委员会等组织形式,这都属于中国智库发挥作用和产生影响力的范畴,只是其智力成果没有进行社会化刊布而已。
西方等国家的智库也是如此,并非所有的研究成果都会公之于众,甚至有些成果属于“待价而沽”地向政府提供。因此,这方面的影响力很难通过“社会影响”来衡量。况且中国智库性研究机构中的相互交流、相互参与和共同合作的现象日益普遍。这需要更加深入地了解中国的体制和运作方式才能作出客观评价。
从事智库研究的专业人士、智库运作方式、智库产品的质量,不仅是智库评价标准中的关键词,而且也是智库影响力不可或缺的基本条件。“光有广泛的资源、闪亮的名头还是不够的,拿出有影响力和前瞻性的政策建议才是一个智库的核心竞争力”。事实上,仅就中国每年公开出版发行的以“蓝皮书”、“黄皮书”、“绿皮书”等为代表的研究报告,不可谓不多。但是,也不能排除这些大量的具有政策研究取向的研究报告,存在资料、论证、规范、对策建议和时效性影响力等质量方面的缺失。
因此,中国智库要发展必须在以下方面发力。
首先,前瞻性。就中国目前的“智库产品”而言,“一招一式”的应急性对策占主导,很多问题不能向前看两步、看三步,往往不能把握现实全局或发展趋势。缺乏前瞻性的战略思想是中国智库普遍存在的问题。第二,中国的智库在研究成果的多领域覆盖性、专业化、影响力等方面的差距显著。其中重要的原因是积累的缺失,特别是资料、数据的积累和使用明显不足。第三,智库的影响力虽然表现出政策解读、时事评论等借助传媒影响社会的作用,但更重要的作用是服务于长远的政府决策。中国的智库——无论是政府所属智库还是民间智库,都负有共同的责任,即服务于中国的内政外交决策。随着中国社会管理体制的变革和发展,民间智库的空间将日益扩大,而智库的管理、运作机制和功能发挥,已经成为迫切的重大课题。第四,缺乏自主提炼的概念、范畴和逻辑关系构成的理论体系,难免盲从于外来的理论工具而亦步亦趋。概念是理论的支点,中国的智库需要体现中国特色。中国的概念、范畴及其所构成的理论阐释,是中国智库思想产品的基本原料,也是中国智库在全球“思想企业”竞争中必须彰显的“独立性”。第五,中国智库建设只是科学事业发展中的一种功能、一种实力,而不是取代或弱化各类基础性研究。同时,智库建设也需要遵循机构、组织、人才、资源配置的规律。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原文刊发于《中国社会科学报》2013年10月9日第508期,本报刊发时有删节,标题系编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