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
记者:《大梦想家》描摹了电影改编过程。艾玛,你曾改编《理智与情感》《魔法保姆麦克菲》的经历为你观察特拉弗斯的角色提供了怎样的帮助?
艾玛·汤普森:以前我是以编剧的身份改编一本书,剧本打造出来是要交给其他人的;《欢乐满人间》则来自特拉弗斯不为人知的情感经历,因为感情上的依赖,她根本不愿放下它。
记者:你此前对她做了很多研究,她真是如此冷酷的人吗?
艾玛·汤普森:凯莉·马塞尔(该片编剧)曾说起这件事:特拉弗斯的孙辈们曾说特拉弗斯死之前没有爱过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爱她。但就在这时候,汤姆突然唱了起来。
记者:汤姆,你唱了什么?
汤姆·汉克斯:《让我们去放风筝》,我不想让结局这么悲伤。(笑)
记者:特拉弗斯曾坚持录下她与迪士尼员工就表演所做的探讨对话,你们有数小时的录音可参考借鉴。
汤姆·汉克斯:整整39个小时!真壮观。
记者:艾玛,通过听她的声音,你学到了什么?
艾玛·汤普森:声音传递的信息量最多。你从中能听到她的不幸、紧张和反抗,她声音里像是有种有目的的破坏,很吸引人。
记者:这种不幸有多少来自身处异国他乡以及她相对迪士尼员工的寡不敌众?
艾玛·汤普森:她和迪士尼员工共事时,从未和他们出去或参加社交活动,甚至没和他们一起吃过饭。她蛮恐怖的,不能以任何方式美化她。
汤姆·汉克斯:她讨厌她之前读到的电影剧本。
记者:汤姆,你扮演了迪士尼公司的创始人,能谈谈接演的经历吗?
汤姆·汉克斯:难以置信的简单。迪士尼CEO罗伯特·艾格对我说,“情况是这样的,我们必须拍一部有关华特·迪士尼的电影。我们是从其他地方得来的剧本。剧本不错,如果我们不拍,其他人很可能也会拍,那我们看起来就会很无情,或是试图隐瞒什么事情。你愿意扮演华特·迪士尼吗?”
记者:艾玛,你为什么会那样处理特拉弗斯的头发?即使是剪影,你的烫发都让人感觉到一股压抑情绪。
艾玛·汤普森:她的头发本来就是那样。她有一头自然鬈,后又将其剪成泡状短发,以这个发型过了大半辈子。这种发型适合她,对我也起了不少作用。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紧紧缠绕着她,头发也是一样。我平常是直发,片中的造型让我看起来非常不一样。
记者:你认为她对《欢乐满人间》的版权松口是因为经济上陷入危机吗?
艾玛·汤普森:我认为这是整个故事里很重要的部分。她总是孤身一人。
汤姆·汉克斯:没人知道他们对彼此说了什么,但我打赌那和钱有关。迪士尼肯定对她说过,“你看,你都要成为一名老太太了,要独自一人面对死亡。你不想口袋里揣一把钱吗?那就让我们拍这部电影吧!”
艾玛·汤普森:这不仅仅是经济的问题,就像简·奥斯丁笔下的女性由来已久面临的困境:当你不准备嫁做他人妇,没人为你付账单时,你准备做什么,又如何谋生?
记者:《大梦想家》也展现了商业交易魅力,华特·迪士尼有这种魅力,特拉弗斯却没显现出来。
汤姆·汉克斯:我做不到像迪士尼那样笑。我笑起来感觉像个恶魔,但他是那种认为活着就很美好的人。
艾玛·汤普森:就像光谱里的不同两极,他们其中一个人能将树上的鸟儿都吸引至身边,另一个人却无论如何都不愿使用这种魅力。她有这种魅力,不管是从资料阅读还是听她朋友讲述,我知道她可以,只是没去做而已。
记者:特拉弗斯非常注重隐私,你却相反,似乎可以公开分享生活中的任何细节。
艾玛·汤普森:我们本来就非常不同。我很容易就和人感觉亲近。她却过于自我保护,且具有防御意识。
记者:那你是怎么找到方法进入她这个角色的?
艾玛·汤普森:她是个很棘手的角色。当我在创造一个角色时,我习惯像写字拓印一样,贴近揣摩这个角色。她和父亲之间的关系,比如,自小缺失父亲陪伴讲故事的关爱,缺少父亲的力量,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切入点。我父亲48岁时就中风,他不能说话,我是他允许的唯一一个教他重新说话的人。十八九岁时,我天天带着小卡片教他说“我是”“你是”之类的简单词语。我有时也会想,这大概是上天派给我的神圣任务,但它也几乎让我崩溃了。当父亲来剑桥大学找我,我大学毕业时他来观礼,他说话时仍旧是含混不清的。但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是中风导致的,所以老师们都以为他是喝醉了。我和特拉弗斯有相通之处。我认为大多数艺术家从根本上来说满怀伤痛,很难被安慰,这也是他们为什么一直在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