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审直击：追问陕西富平“贩婴案”

新华网西安１月６日电（记者张晨俊　薛天）１月６日上午９时，与陕西富平产科医生张淑侠拐卖儿童有关的事业单位人员涉嫌失职罪一案，在渭南市临渭区人民法院一审开庭审理。富平县妇幼保健院原院长王莉、原副院长姚军民、原产科主任高文平、产房原临时负责人司欣四人出庭受审，同时也引发了人们对富平“贩婴案”中所暴露的基层医疗问题的关注。

家长为何放弃抚养婴儿？

２０１３年７月１６日，陕西富平县薛镇村村民董某在富平县妇幼保健院分娩过程中，时任该医院产科副主任的医生张淑侠告知董某及其家属“新生婴儿患有先天性传染病及先天残疾”，新生婴儿父亲表示自愿放弃并自行委托医生张淑侠对新生婴儿进行处置。随后，婴儿家属质疑婴儿被拐卖，并向富平县公安局城关派出所报案。

在检方所出示的案卷中也有一段董某丈夫的陈述，他说自己是一个农村人，没有什么文化，听到他眼中的“专家”张淑侠对孩子“病情”的分析，一下子慌了神，就同意了由张淑侠“处置”孩子。

那么，张淑侠用“身患疾病”这一理由怂恿婴儿父母放弃抚养孩子的伎俩为何屡试不爽呢？

“这实际反映出我国基层医疗中依然存在的 看病难 、 看病贵 现实。”陕西省社科院副院长石英说：“孩子有了 难治好 的病，就会 长痛不如短痛 ，还不如把孩子 扔 了算了的这种心态在许多农村家庭中依然存在。这就给了张淑侠这样的人机会。而要想真正杜绝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还应该加快医保体系改革，使人人都能享受医疗保障，这样才能从根源上减少弃婴行为。”

据当地警方透露，截至２０１３年８月９日，公安机关已接到群众报案５５起，其中涉及张淑侠的２６起。张淑侠等９名犯罪嫌疑人被刑事拘留。２０１３年９月２４日，富平县妇幼保健院原院长王莉因涉嫌事业单位人员失职罪，被富平县公安局取保候审。

“白衣天使”为何贩卖婴儿？

代表公诉机关出庭的渭南市临渭区人民检察院检察员张燕认为，被告人王莉、姚军民、高文平、司欣４人，身为国有事业单位工作人员，在工作中严重不负责任，致使张淑侠趁机从医院将多名婴儿抱出拐卖，造成了恶劣的社会影响，致使国家利益遭受重大损失。四被告人的行为已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六十八条之规定，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充分，应当以事业单位人员失职罪追究四被告人刑事责任。

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二条的规定，渭南市临渭区人民检察院对被告人高文平、司欣、姚军民、王莉提起公诉。案件由渭南市临渭区人民法院公开审理，法庭将择期宣判。

“白衣天使”沦为贩婴凶手，不免让人反思，究竟是什么让张淑侠从一个受人尊敬的医生沦为突破道德底线的人贩子？除了“诱人”的经济利益，“医德缺失、法律意识淡漠”“长期未被发现心存侥幸心理”，也是促成其犯罪行为的几大动因。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在基层医疗环境中，患者缺乏维权意识，也使得张淑侠能够长期作案而未被及时发现；一些地区长期存在“重男轻女”思想，也为被告人的犯罪行为提供了需求土壤。

同时，４名医院相关责任人在此次的案件中或多或少的失职行为，也助推了张淑侠一而再、再而三的“贩婴”的行为，如果这些相关“领导”能够严格落实各项有关规定，认真肩负起自身的管理职责，或许这样的悲剧早就可以制止。

“涉及新生婴儿方面的医疗卫生系统，实际是由三个层面相互衔接而成，任何一层出现纰漏，都会给不法分子可乘之机，”西北大学法学院副院长曾加说，这三个层面包括国家层面的法律法规、医疗系统内部的相关规定还有专业的妇幼医院自己所制定的制度，这三者相互衔接、合力保证新生儿的健康安全。

曾加认为，监管者一定要认真履行监管责任，这样才能给个别道德下滑、贪图利益的医疗工作者以震慑，从而斩断他们的侥幸心理。“规定的落实很重要，如果医疗系统的各项规定都成了 一纸空文 ，有制度却没有人执行，那么就很难避免有人为了利益铤而走险。

医院缘何为“贩婴”开“绿灯”？

从法庭上控辩双方的辩论中就可以看出，富平妇幼保健院平日里管理混乱、人情大于法理的情况已经相当严重，４名被告在“贩婴案”中负有一定程度的责任。正如主要犯罪嫌疑人张淑侠的供词中说的那样：“如果他们（医院工作人员）严格按照规章制度办事儿，我就不会得逞。”

原富平妇幼院产房临时负责人司欣说，自己“负责人”的职务是领导口头任命的，作为临时负责人，她主要负责排班和医用耗材的领取。医院的规章制度张贴在墙上，有些按照制度办、有些按习惯办，产房交班只是口头交接，在７月份贩婴案出现之后才有签字交接的环节。司欣觉得，张淑侠能够利用职务之便贩卖婴儿，一是医院内部管理不严，二是因为张淑侠是她的领导，她盲目轻信了张淑侠，三是她自己没有按照规定办事，没有尽到责任。

富平妇幼院原院长王莉说，自己在工作中已经尽力，但有些工作仍旧没有做到位，存在漏洞。王莉供述，对员工教育不够，医院的相关制度执行力度不够，医护人员不能按照相关规定执行，不能及时向上级汇报，分管领导责任心不强，相关制度的检查和落实不到位，这些都是最后导致贩婴案出现的原因。

检方也认为，张淑侠作为医生，能够私自进入病房，直接将婴儿抱走，充分说明产科管理上的混乱，而医院工作人员对工作中存在的漏洞都已经习以为常，从而最终导致张淑侠的贩婴行为没有从医院方面得到有效制止。

(原标题：庭审直击：追问陕西富平“贩婴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