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音乐
唐若甫
圣诞前夜的前夜,李云迪的“中国梦”钢琴音乐会巡演“梦游”至东方艺术中心。尽管肖邦和贝多芬那些耳熟能详的旋律时隔一年再度从他纤长的指尖像月光般倾泻而出,但一想到大厅里的青春卖萌限量版纪念套装,人们可能会坐立不安。坐在眼前的,是一位无法用常规思维辨识的钢琴家。他的举手投足,牵动万千人的心。
如要选出2013年度风云人物,碍于我的职业,答案很可能是李云迪。我从来没有像关注李云迪一样关注过一个音乐家的一举一动,虽然其中不少成分并非为己所愿。你会无意之间写一些文章,其中一段提到李云迪,捅出了幺蛾子,然后不得不像欧元为了解决次贷危机而制造更多贷款,或者美国为了本土安全而发动局部战争一样,写更多的文章,捅出更多的幺蛾子。当然为此我不得不十分关心李云迪,趴在电脑前看他的照片,数他的错音,翻阅粉丝的留言,浏览关于他的桃花韵事。但还好,我并不孤独,很多人都在这样做。
这其实是一个经典而成功的安利传销案例在音乐圈活生生地运用,有意无意间,喜欢还是被迫,你成为时代狂潮中的一只螃蟹,和数以百万千万计的同伴被拍到沙滩上,而时代的弄潮儿还在风口浪尖自由自在地游弋,挑动更大的风浪,把你推向沙滩的深渊无法动弹,也卷出更多的螃蟹。
当我还是一只水里的螃蟹的时候,我和弄潮儿有过近距离接触。那是在一个时装杂志的年度颁奖晚会上,我在出口撞见正要离开的他。寒暄几句后一位中年男子递上来一张名片,礼貌地说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他。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李云迪的老爸。当时微博才刚刚出现,人们没怎么听说过社交网络,李云迪还是一个被唱片公司踢来踢去的孩子。
李云迪的艺术经历和外貌体态似乎在十多年前获得肖邦大赛冠军起就停止生长了。李云迪的很多崇拜者都是男生女生。或者说,男女生在青春懵懂时期最需要的就是偶像。人们乐于以静态的标签关联拥有同样特性的偶像,比如提到克莱本就想到“冷战英雄”(虽然他所做的只是获得了一个钢琴赛大奖),提到赵本山就是“春晚”,提到郭德纲就是“胖子”。一方面李云迪凭借一个钢琴大赛宝冠稳戴钢琴家头衔,另一方面他又和几乎所有身边的娱乐明星都有意无意地发生了关联。在同样争做钢琴王子的喜大普奔的道路上,李云迪走得比之前的历任王子们比如理查·克莱德曼和马克西姆等更为英豪彻底,还因为他更年轻,看上去也更年轻。
永葆青春之术,在另一位大众明星郭敬明身上也得以验证。在一个影视界入股的新闻发布会上,我也有幸(另一种处于平行世界且不易被察觉的观点会称之为不幸)地近距离接触过郭敬明。他看上去就像个孩子,或许他从未长大。郭敬明上台,讲了自己从写小说到拍电影的心路历程,把影视之路比作广厦良田,一边的邹静之识趣但不无沉淀地说“我只想在你们的广厦良田旁开个小小的古董店”。
我突然发现郭敬明和李云迪的相似之处。首先他们都很年轻,而且将会长久地年轻下去。他们都是大众偶像,追随者带着少许宗教崇拜似的狂热。他们都占据着强烈的阵营,有着鲜明且同样强大(也许粉丝并不这么觉得)的对立阵营。他们都是跨界明星,以殊途同归的大爆炸方式从小众文化进军大众领域并成绩斐然。
时代需要偶像,他们是应运而生的时代产物。但把所有现象都归结为时代产物是一种假作高深又不负责任的做法。当我还在初高中时,同学们都迷着从周慧敏到周润发的影视明星,还有那些我至今都叫不出名字但已经过气的歌星。我那时心存叛逆,独钟钢琴和文学,在一个港台音乐笼罩的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被老师评为“不合群”,其实是还没找到自己的群。
斗转星移,20年已过,90后和00后成为校园霸主。钢琴和文学成了大众文化,钢琴家和作家与生俱来就是娱乐明星。也许和我有同样叛逆精神的人为此喜欢上了晋剧,或者不可自拔地沉迷于《我在人民广场吃炸鸡》中。这将催生全新的小众文化,泯灭现有的大众娱乐。而李云迪和郭敬明,也终将与他们的螃蟹一同老去,褪去王子的披风。(作者系乐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