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毓贤
朗诺和我请了些外地来的朋友同度感恩节。
“我们发现美国人过感恩节和我们过年一样,商店都关了门,街上没人。”一位中国来的朋友一进门就说。
这倒是真的,感恩节也是家人聚餐的日子,和中国人吃年夜饭一样。美国人一般和堂表兄弟姐妹往来不多,可如果祖父母仍在,还是会奔远路团聚同吃个感恩大餐。所以感恩节前几天公路最堵塞,飞机火车都爆满。虽然以时令来说比较像中秋,是个农忙后的节庆。
感恩节是美国受商业污染最轻的节日。商人为推销鲜花巧克力糖而宣扬情人节,为推销香水首饰和家庭用品而宣扬母亲节,为推销领带和电器而宣扬父亲节,圣诞节促销更不用提了。我最不明白为什么竟哄骗小孩有个圣诞老人,鼓励他们把梦想的东西全列个清单,盼望他老人家圣诞夜送来,家长都尽量不让儿女失望,从教养的角度来说这是很不明智的,助长了小孩的物欲,而且和圣诞节原有的宗教情怀完全相悖。小孩是会互相比较的,穷孩子不会觉得圣诞老人太不公平吗?我们女儿四岁时问我是不是真有圣诞老人,我悄悄告诉她其实没有,是说着玩的,为此跟我公公婆婆闹了不快,他们认为小孩应有天真的梦想,何必那么早戳穿这美丽的童话?感恩节就不同,什么礼物都不用送,大家怀着感恩之心餐聚,有人则当义工预备丰盛的晚餐给穷人吃。
感恩节纪念的是十七世纪初英国一百多个清教徒为逃避宗教迫害,乘了艘叫“五月花”的船渡大西洋到现在的麻州,第一个冬季饿冻死了过半的人口,幸好当地的印第安人可怜他们,教他们种玉米和南瓜,食用这些欧洲本来没有的东西。第二年秋收后,清教徒便设宴感谢这些印第安人,也感谢上帝让他们渡过难关适应了这新大陆。秋收感恩流传下来,专吃美洲新大陆特有的食物,除烤火鸡配蔓越莓果酱外,还吃土豆泥和红薯泥,南瓜派或碧根果仁派。本来没有固定的日子,美国国会1941年通过法令规定每年十一月第四个星期四为感恩节。
我们家习惯感恩节餐桌中间不摆鲜花,而摆本来美洲新大陆特有的食物。
“嗨哟!我还以为土豆和花生是中国的土产!” 大家七口八舌地说。
“四川人没有辣椒之前怎么吃饭呀?”
“西红柿广东人只叫番茄,没人叫西红柿的,可见这东西分两路传入中国。”
“大概把它当水果的就叫它柿,把它当蔬菜就叫它茄。”
“鳄梨我是来加州才见到的,口感非常好。我懒做午饭就切一个吃。”
“巧克力不也是新大陆的吗?”
“木瓜也是。”
“红薯我们乡下叫地瓜,非常有营养。”
“花生也特别有营养。听说非洲的婴儿如果饿得快死了,喂点花生浆就马上有转机。这样说来,美洲新大陆这些食物岂不是把全球人类的营养都提高了!”
“现在中国到处都种玉米。”
相信不少美洲食物是经菲律宾传入福建的,因菲律宾有三个世纪是西班牙的殖民地,长期由驻墨西哥兼管现在美国加州的总督间接统治,从1565年至1815年墨西哥独立的前夕,每年都有数艘大帆船顺着太平洋季风采购亚洲奢侈品,主要是中国丝绸和瓷器,再从墨西哥转运回西班牙,因此明末清初有大量的西班牙银元流入中国。这些银元有些在墨西哥铸成,有些则在西班牙铸,但大多出自墨西哥的银矿。游走中国和马尼拉之间的商人,正是泉州漳州一带的闽南人,除货物之外,相信很多食物也得以传播。我因为在菲律宾长大,对这段历史比较熟悉。
经查核,哥伦布1492年发现美洲,不到一百年后李时珍编《本草纲目》就已经提到玉米,叫玉蜀黍,可是说“种者亦罕”。玉米、土豆和红薯的好处就是什么地方都能种,泥土很差的山地都能长。最近在《上海书评》看了篇文章,说红薯是由琉球传入中国的,因长得快,闹饥荒时很有用。我到了新加坡,有亲戚请我喝下午茶,我叫了份红薯做的点心,她们不要,说日军占据新加坡的那几年一日三餐吃红薯,现在连看也不愿看。
的确,我们都应该为玉米、土豆、花生、西红柿、辣椒和红薯感恩!
“感恩节”唯独印第安人不庆祝。他们原先没有土地私有的观念,对新来的白人相当友善,但白人后来占据了他们的地方,把他们驱逐到沙漠或山丘地带,美其名曰“印第安人保留地”让他们自治。一般印第安人沦落到靠救贫金过活。白人的来临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场大灾难,这是美国史上很不光彩的一页。美国除内华达州外,其他州大都是禁赌的,按理“印度安人保留地”不受州政府管辖,近二十年来靠近大城市的印第安人部落纷纷开赌场倒发了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