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克规则”实施持续性有待观察

编者按：本月11日，美国五大金融监管机构先后表决通过了备受期待的“沃尔克规则”，这被认为是继2010年美国通过大萧条以来最严苛的多德-弗兰克金融监管法案后最具突破性意义的监管领域事件，标志着美国银行业监管自此进入更加严格的新时代。然而，在人们为美监管层顶住来自华尔街的层层压力坚守规则核心条款的同时，也为规则后续实施面临的技术难题感到担忧。此外，规则可能给美银行业国际竞争力带来的负面冲击是否会影响其实施的持续性，这也是值得观察的问题。为便于读者更好把握沃尔克规则的影响和实施前景，本版推出一组报道，敬请关注。

记者陶冶从四年前动议的提出到三年半前被写入多德-弗兰克法案，再到本周二细则获美五大监管机构批准，以限制银行自营交易及投资对冲基金和私募基金为核心内容的沃尔克规则终于由虚到实，在美国金融监管史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尽管对于其后续实施人们还存在这样和那样的疑问，但不容质疑的是，这是一场美监管层完胜华尔街的战役，其开启的或将是一个全新的美国银行业监管时代。

中国社科院世经政所国际金融研究室副主任刘东民11日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沃尔克规则历经华尔街大银行的重重反弹，最终获批细则得以保全几乎全部硬性条款，说明2008年金融危机后美国确实在反思其金融监管并采取了具有历史性意义的实质行动。“短期看，限制大银行自营交易可能会对美国金融机构的国际竞争力构成打压，但从长期看，其有助于大幅降低发生系统性危机的风险，而金融稳定无论对于金融发展还是实体经济发展都是重要保障。”刘东民表示。“不过，细则实施在技术层面还存在很多疑问，监管机构能否保证足够透明度，是否有能力及时发现可能隐藏自营交易的新方法等都是极大挑战。”

从10日获批的细则来看，虽然规定了诸多豁免，但较之多德-弗兰克法案敲定后的版本所作妥协有限。变化主要有三条，一是将规则实施期限延长，由2014年7月推迟至2015年7月。二是允许银行实体在更多限制的环境下，进行外国主权负债或其政治细分区域负债的自营交易。三是只对资产规模大于10亿美元的银行实施合规监管，资产规模较小的社区银行可以豁免遵守该规则。刘东民认为，上述让步没有触及原有硬性条款，事实上主要妥协发生在多德-弗兰克法案立法之前。当时沃尔克本来是主张完全禁止银行从事自营交易及持有私募基金的，后来转变为允许出于风险对冲需求进行部分证券和衍生品交易，私募基金也由禁止改为两个3%的限制，一是银行对对冲基金的投资不超过后者资本金的3%，二是银行对对冲基金的投资不超过银行一级核心资本的3%。

美监管层能够坚守核心条款令人称赞，但规则的后续实施难度更是大家关注的问题。目前看主要有三方面挑战，一是能否清晰区分银行自营交易和代客交易以及如何判断相关交易是否出于对冲风险的需求。二是如何确保交易数据的可得性和真实性。三是监管机构的监管水平能否达到要求，从而在超乎寻常复杂的银行交易报表中发现问题。总的来说，关注核心都是银行有多大的空间和能力以做市及对冲为幌子来做自营交易。刘东民认为，从技术角度而言规则执行可能不会太严格，但大体上的限制效果应该可以保证，漏洞难免但无伤大雅。

此前，华尔街反弹沃尔克规则的一个主要策略就是通过层层游说否认实施该规则的必要性，称危机后大银行已加强自我约束并减少了冒险行为。目前来看，这一策略遭遇了彻底失败。刘东民认为，金融机构所谓近年来强化自我约束，主要有两方面原因，一是去杠杆化过程的自然行为，二是预期沃尔克规则实施而提前采取的行动。这些不仅不会削弱该规则实施的必要性，反而印证了其有效性。他告诉记者，沃尔克规则的初衷是降低因银行不加节制地自营交易而引发的系统性风险几率。银行的传统角色是进行间接投资，即接受储户存款，再以贷款的形式投放到企业。在这个过程中，银行和企业的关系是债权关系，其盈利途径是赚取利差，风险相对较小。而在银行开展大量自营交易之后，其角色则与投行相当，从事的是大量直接投资业务，即将私有资金直接投给企业或者购买上市公司股票等，这时其与企业的关系就是股权关系，风险要较债权关系大得多。这种风险对于作为国家金融命脉的银行来说是不能接受的，因为其吸收着巨量国民存款，是一国经济的核心所在，一旦银行直接投资失败或者出现问题，会把大批金融机构乃至实体机构拉下水，进而形成极具破坏力的系统性风险。现在沃尔克规则提出两个3%的限制，就可以确保即使银行直接投资部分亏损，但因其在银行资产中占比有限，不至于将银行拖垮，也就可以避免其触发系统性风险。

华尔街反弹的另一个策略就是批评沃尔克规则可能对美金融业和实体经济带来负面影响。对此，刘东民表示该规则对银行支持实体经济方面影响不大。限制银行自营交易是减少银行在虚拟金融环境中的循环和所谓自我繁殖，希望其将更多的精力和资源放在传统业务上来。因此，从这个角度看，是有助于银行更好支持实体经济的。但间接负面影响也是存在的，主要在打压美国银行国际竞争力方面，而美国GDP中相当大一部分来自于金融业。目前，只有英国推出了与沃尔克规则类似的威克斯规则(即要求银行内部隔离投行与零售银行业务)，而其他国家金融机构均不受此限制。在这种情况下，美国金融机构的竞争力极有可能会受到打压，进而影响其盈利水平，其对美国GDP的贡献也会相应减少。但从长期看，降低爆发严重金融危机的风险肯定是有利于金融稳定和经济发展的。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如果沃尔克规则能够得到持久实施，则其可能会带来华尔街文化的改变，即从风险偏好型文化转变为风险规避型文化。不过，刘东民认为这一转变的前提是该规则能够持续实施，但目前看来这还是一个很大的问号。毕竟眼下是一个全球化时代，而金融业是最代表一国竞争力的行业。美国能否长期容忍沃尔克规则带来的美国金融业竞争力下降，这是一个非常值得怀疑的问题。当年多德-弗兰克法案之所以能够推出也是因为2008年金融危机伤害太大，各界对华尔街怨气冲天，外部环境为从严监管创造了条件。但时隔多年，伴随着危机烙印渐行退去，加之华尔街整装重来，民众怨气有所平复，束缚银行竞争力进而为美国整体经济拉分的严苛监管还能否坚持下去，这是一个非常大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