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纽约时报》网站：曼德拉的矛盾性

据参考消息12月9日报道 【美国《纽约时报》网站12月5日报道】题：曼德拉的矛盾性（作者美国俄亥俄大学教授扎克斯·姆达）

我记得纳尔逊·曼德拉这个人。不，不是那位周四逝世、享年95岁、受到世人普遍爱戴的年迈政治家，被顶礼膜拜却没有妄自尊大的那位老人，而是常常坐在我父母客厅内，与我父亲阿什比·彼得·姆达通宵达旦讨论非洲民族主义问题的那名年轻律师。

那是1944年，他们两人与其他领袖一起组建了非洲人国民大会（非国大）青年联盟。这些年轻人认为，当时已经有30多年历史的非国大已经暮气沉沉、无法跟上时代的脚步。他们感到有必要把解放斗争由抗议转变为武装斗争。

即便在那时，让我印象深刻的也是曼德拉身上充满的矛盾性。他可以温和慈爱，特别是在对待我们这些孩子时，但同时他又严厉自律。他既是激情四溢的革命者，可以信口引用马克思和列宁的话，同时又是有着贵族倾向的科萨族传统主义者。例如，滕布族头领凯泽·马坦齐马和乔治·马坦齐马带头在种族隔离制度下建立南非黑人聚居体系“班图自治区”，这两人不仅是他的亲戚，也是他的朋友。许多人认为马坦齐马兄弟背叛了黑人解放事业，曼德拉却不肯不留情面地谴责他们。也许，我们从这里已经能够窥见些许宽容的火花，正是这种对异见人士的宽容品质成就了他日后的超凡脱俗。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现今的南非社会，南非黑人中间出现了一股日益高涨的声浪，认为曼德拉把解放斗争出卖给了白人利益集团。这让就差正式将其奉为圣人、以为他受到国内民众一致崇拜的国际社会感到吃惊。

他启动了终结种族隔离制度的磋商，凭借一部承认所有人权利（包括同性恋，这是曼德拉作为非洲贵族的另一个令人钦佩的矛盾之处）的进步宪法，带领南非走入自由的新时代。可是，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当前，执政精英中腐败盛行，大多数黑人的处境几乎没有什么改变，于是幻灭感取代了欢欣鼓舞。

这场责怪曼德拉运动绝对算不上一股浪潮，但是响亮的声势足以引起关注。批评者说，曼德拉政府专注于和解的表象，没能给南非大多数人的生活带来任何实质性的改变。尽管这场运动不能代表南非大多数黑人的心声--他们仍然对曼德拉以及其非国大崇拜有加--但其声势正日益壮大，尤其是在大学校园里。

我理解这些南非年轻人的失望之情，我跟他们一样有种幻灭感。但我不能苟同于他们对曼德拉的看法。我在他身上看到政治家的老练，通过和解政策，他使这个国家避免陷入一场屠杀，带领这个国家步入一个彰显民主、人权和宽容的时代。我崇敬他，因为他身上有着政治人物往往缺乏的价值观，如慈悲和包容。我崇敬他，还因为他正直和忠诚。

但是，恐怕曼德拉的忠诚有些过了头。我们今天目睹的腐败不是在他卸任后突然冒出来的：而是在他执政时期就生根发芽了。他过于忠于他的同志，因此对他们的一些劣迹视而不见。

当他还是总统的时候，我经常撰文抨击刚刚露头的政治分赃制和裙带资本主义。我曾给他写过一封长信，罗列我的担忧。值得赞扬的是，不到一周时间，他就打电话给我，安排他的三名资深内阁部长与我会面。尽管这次会面没有产生任何实质性的成果，但是曼德拉认真倾听一名普通公民的批评意见，并郑重其事地安排这样一次会面，放在任何一位总统身上都是难能可贵的。

曼德拉留下了辉煌的遗产，那就是自由与人权、宽容与和解。可惜他的一些同胞正在践踏这笔遗产。我无法为他代言，说他为晚年所目睹的国家的变化感到痛苦。我已经好多年没有跟他交谈了。不过，我可以说，我认识的那个曼德拉会感到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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