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燕”的疯狂、日本减排的大幅倒退、波兰煤炭大会的戏谑中,华沙气候谈判拉开序幕,这样一届承上启下的大会,能否带来惊喜,南方周末陪你两周内见分晓。
华沙气候峰会期间,环保人士举行游行示威,呼吁各国采取更多措施保护地球。 (/图)
在菲律宾的悲情苦泣中开幕,在禁食的承诺中行进,在接二连三的坏消息中“红眼”鏖战,世界建立未来气候机制的努力仍裹足不前。
“我志愿开始为气候保护禁食”
“若非我们,又是谁人?若非今朝,更待何时?若非此地,亦盼他乡?”(If not us then who? If not now, then when? If not here, then where?)菲律宾代表团长萨诺(Yeb Sano)的质问响彻全场——曾经回荡2012年多哈会议中心,铸成气候谈判史上最感人演说。
只是一年后的2013年11月11日,气候大会移师波兰华沙,参加谈判的各国代表发现自己已置身波兰国家体育场正中心,2012年见证过的欧洲杯荣耀犹在,现在却在目睹气候谈判史上的又一幕绝唱。
似乎是一个宿命,2012年,萨诺在多哈气候大会的闭幕发言正值该国遭遇台风“宝霞”打击。一年之后,号称“史上最强台风”的“海燕”裹挟太平洋升温海水,于2013年11月7日重创菲律宾,数万人命悬一线,直到气候大会开幕前,萨诺本人的亲属也还无音讯。
“从今天起,我志愿开始为气候保护禁食,直到气候进程出现有意义的进展。”在百万国人食不果腹的关头,萨诺的这一宣布立即在会场蔓延开来。“禁食”这个对中国人略显陌生的词汇迅即成为热词,陆续有NGO和政府官员加入禁食行列,以声援菲律宾及其受灾人民。
“如果这就是我们来到华沙的宿命,那么请相信我的代表团。这样的不幸能否唤起人性?我仍然坚信我们可以阻止这疯狂肆虐。”面对气候政治的艰难曲折,以及气候变化带来的残酷现实,诵读至这篇两千余字发言稿的尾声,萨诺不禁哽咽。全场代表起立,会场被持续的掌声萦绕。应中国代表团程序性要求,全场为这一极端天气事件中的逝者默哀三分钟。
华沙气候峰会就这样在悲情中拉开序幕。
坏“雨伞”与巴西提案
菲律宾的哭泣,并没有换来第一周的进展。
既往谈判中“越线”最多的当属包括美国、日本、澳大利亚、加拿大等国家在内“伞形集团”。其内部重量级选手美国的消极气候立场自不必言,俄罗斯更是在2013年6月召开的年间会上凭一己之力完成对公约执行附属机构(SBI)的完美封杀。此番华沙磋商,澳大利亚和日本再次从伞形集团中杀出。
自2013年9月大选后,澳大利亚气候政策急转直下,联盟党新任总理艾伯特竞选前就以“气候不友好”著称,这种态度也被澳大利亚代表团跨过半个地球带到了华沙。上周四(11月14日),澳大利亚代表团在围绕气候资金的讨论中,直接挑战《气候变化框架公约》中的核心基石,声称提供新增、可预测的气候资金是“不现实”和“不可接受”的,气候资金“不是福利转移”。
如果澳大利亚还只是口舌之功,日本则“身体力行”。
“我们的羞愧难以言表”,来自日本的NGO在11月15日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坦陈。当日,日本政府宣布将其2020年减排目标从以1990年为基准的下降25%,提高到上升3%。目标间的一升一降颠覆的不仅是日本的未来减排路线,更是让会场氛围顿时失衡。
联合国气候谈判近20年,还是第一次有缔约方以高目标参加气候峰会,却带着更低目标打道回府。
坏消息接二连三,建立未来气候机制的重任仍裹足不前。按照2011年的《德班决议》,各国需要在2015年之前达成规制后2020年时期的新气候协议。这一协议里最关乎各国切身利益的当属何时、以何种力度拿出未来温室气体减排目标。在2012年的“头脑风暴”过后,如何更具体、实在地安排从现在到2015年间的工作就是本次华沙会议的重头问题。
在这样的背景下,一份由巴西提交的建议案正逐渐成为各方关注的焦点。按照该提案,各国未来减排目标的确定,应当主要依据历史责任、国家情况和能力进行区分。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PCC)应被邀请开发方法学,用以评估各国自1850年以来对气候变化的历史贡献。这一方法学应在2014年中的科技咨询委员会第40次大会(SBSTA-40)上提交,作为各国制定各自减排目标的依据。
这是气候谈判里较有影响力的发展中国家第一次提出具体、可操作的未来工作安排想法。同时,这份提案也被塞入科技咨询委员会下的议程,在第一周中受到“特别关照”,在各国间进行了反复磋商。提案在周中获得七十七国集团加中国的认同,但没能在更广范围上得到支持。
在谈判的第二周,大会将如何处理这份案文,围绕这一关键提案又会形成何种结果,悬念将被保留到最后一刻。
“红眼”磋商,漫长鏖战
气候谈判曾有这样一则笑话:请选择损失损害补偿机制谈判代表应该具备最重要的素质?A.口才好;B.反应快;C.思维缜密。
答:D.体力好。
确实需要一个好体力。时至谈判第一周末,会场内咖啡消费量已开始陡升。
“我们磨破嘴皮子也不见半点儿响应。”发展中国家代表在会场廊道中抱怨道。这几乎已经成了华沙一景——每天早晨近万参会代表乘坐市内公交、有轨电车开赴会场,公交系统中充斥的“finance(资金)”已成华沙的街谈巷议。NGO更是不顾外交辞令,直接喊出大尺度口号“WTF!?”(where is the finance!?)。
与此相对的,发达国家囊中羞涩、集体哭穷,快速启动资金后的“资金悬崖”渐有加深趋势。一周唇枪舌剑下来,发展中国家虽有万炮齐鸣之势,但苦于弹着点分散:资金规模、透明度、机构建设等议题四面出击,合力不足。更有甚者,发展中国家内部近年利益分化趋势加剧,同床异梦大有人在。
“这次谈判在一个足球场中举办,但和足球比赛有别,参会方并不是球赛双方的你输我赢、零和博弈,我们需要各国妥协共进。”公约执行秘书克里斯蒂娜·菲格雷斯在开幕式上费尽心思、精妙类比,只是没人听得进。
“红眼”磋商从周四(11月14日)开始降临,僵持不下的议题爬满各谈判主体的议程。两个附属机构下(执行附属机构(SBI)和科学技术咨询附属机构(SBSTA))的谈判原则上需要在第一周内收官,分歧难以弥合处,则有待第二周提交部长会议进行更高级别磋商。
各个议题上,缔约方起草的决议案文已开始陆续提交。字里行间、逐条逐款,已如高墙深壑,界限、立场分明。
足球运动和气候谈判有各种不同,但最相同的恐怕就是对局中人超常体力的要求。游戏远未结束,摊牌为时尚早,苦中作乐的谈判“老油条”已经开始为第二周的漫长鏖战“广积粮”,尽可能保存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