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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报记者 李云灵
对《无人区》,宁浩异常低调。相比较一年前《黄金大劫案》时,每张海报都是他特写的脸,每场发布会他都是积极独当一面,而面对《无人区》,宁浩却一直处于被动,每每被问及未映原因,他都只有一个标准答案——“我是管生产的,不管销售”。
经历了多次“狼来了”,这次“狼”真的来了,宁浩一如既往的冷静。今年10月25日《无人区》首次定档发布会上,宁浩只用了“高兴”两字草草概括了和《无人区》在一起的四年。对于各种敏感话题,宁浩避之不及,正在赶拍新片《玩命邂逅》也让他有了推辞各种采访的理由。因此,面对记者前天的采访邀约,宁浩的爽快答应让人有些意外。
采访安排在当天晚上,忙完一天的拍摄,宁浩打来电话。采访中,宁浩仍旧没有直面电影“失踪”的那四年,但是他没有忘记当年拍摄影片的初衷,坚持拍电影“要先开悟,才践行”的理念。他调侃自己被耽搁的这四年,让同样探讨复杂社会人性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抢了先机。而对于影片上映后的效果,宁浩笑称:“能上映我就烧高香。”
先开悟,才践行
东方早报:《无人区》是什么时候启动的?
宁浩:太久了我都快忘记了,剧本还是花了挺长时间的,从2007年《疯狂的赛车》以后开始做这事,2008年底奥运会以后启动,一直到2009年正式开拍。
东方早报:有评价称《无人区》是不一样的宁浩作品,是在“疯狂”系列之后,你想做出一些改变,去尝试一些从未涉及的创作吗?
宁浩:我一直在试图改变现状,好的和不好的,都要改变,我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
东方早报:你曾经说过,弄电影就是在印证一种想法,通过一部电影想明白一些事。你通过《无人区》想印证什么?
宁浩:人性和动物性,善是什么?恶是什么?
我跟演员很多人都讲了一个故事,人最早是猴子的时候,如果是一只单独的猴子,它很容易被老虎吃掉。有一天有两只猴子,它们发明了一种方式,两只猴子在吃桃子的时候,一只猴子上去先吃,另外一只猴子放哨,放哨的猴子看到老虎来了,然后两猴子一块跑。但是这时候,两只猴子之间产生了一个新的问题,就是付出。树上那只猴子懂得不要把树上的桃子全吃完,你要留一部分分给放哨的猴子。放哨的猴子得弄明白,再饿也不能现在上去跟它抢,我得付出我的时间跟体力,我来放哨,让它先吃。这都是仅作为个体的动物所不具备的属性,而这个属性也就是社会属性。人性只在人群中才发生作用,远离社会,动物性就开始支持人活下去。关于这点,《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已经做了,而且更彻底。我这个(《无人区》)比较“脆”,不及它耐嚼,我是北方人嘛,比较直接。
东方早报:所以你必须将故事远离人群,设置在“无人区”的背景里?
宁浩:对,这是在大城市里没法拍的故事。我在拍《绿草地》的时候,就发现草原上的人跟我们这儿的人不一样。你会发现他们对于契约精神的蔑视。他拍着拍着突然说“不拍了,不好玩”,走了。经常拍到一半,人找不着了,跑到旁边蒙古包跟那人喝酒去了。我说咱们大部队都在这等着呢,他说喝酒比较重要,拍电影那个事情不重要。而且他们不笑。我后来琢磨,笑是一种社会化的体现,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一天到晚见不到人,他是没有这个功能的,他不需要见人就点头哈腰地笑。人越少的地方人越酷,因为他更多的是与自然界作斗争,这时候实用主义才是最重要的,什么是能让我活下去的东西?这个准则大于社会化准则。后来我们选在新疆拍摄,我是新疆女婿,知道新疆是个好地方,之前拍MV也来过几次,我需要一种荒凉的美。
东方早报:在影片中,你自己的意图基本上实现了吗?
宁浩:拍电影对我来说已经是习惯动作了,十年七部电影也算不少了。但是我觉得拍电影要先开悟,才践行。我当时就是觉得这个很有意思,可以去看人的内心,看人的两面性。一开始只是瞎想,我觉得能够组织出一个故事来,后来写得倒是过瘾,因为在写的时候能够捋清楚人是怎么回事。我觉得我创作和写东西最大的出发点不是想能不能拍,而是通过写东西想明白一个事是怎么回事。
东方早报:《无人区》这么有地域特色,算不算中国的西部片?
宁浩:西部片产生在美国是因为它独特的地理环境和历史,有大开放的时代背景。中国其实没有那种独特的历史,也就没有西部片这个类型,有些片子只能是借西部片的壳,讲社会层面的问题。我也是想用这种方法,即借助西部的这种独特环境,也就是去社会化的一个环境。当中还装公路片、警匪片、动作片、悬疑片的内容,我不喜欢单一的类型。
拍女人戏因为不服气
东方早报:几乎每部片子都有徐峥黄渤,你是觉得他们确实适合你的片中人物,还是你喜欢用熟悉的演员?
宁浩:都有点,既是角色需要,也是因为跟他们熟。我们三个年龄各方面都挺相似,我对他俩比较熟悉。
东方早报:黄渤与徐峥都在新疆进行了数月的体验生活训练。这是你的要求吗?体验后的效果如何?
宁浩:是我要求体验的。我给他们安排了每天的工作,体验了一个月的生活,体验的效果比较好。我一直觉得他们两个是演技派,但是戏出来后觉得他们是在演自个儿,个人特质太厉害了。所以这次我希望反差大一点,包括在造型上打破他们的固有形象,故意要让观众一看就不是黄渤和徐峥。
东方早报:在《无人区》之前你不拍女人戏,这里加入了余男的角色作何考虑?
宁浩:我不服气呗,都说我拍不了女人,我就拍给大家看看。余男是个好演员,西北女性,气场很足。她演个二了吧唧的舞女,挺“二”的。
东方早报:《无人区》拍摄成本是2000万元,当时对你来说有没有压力?
宁浩:2000万是现在的说法,当时我们制作费用不到2000万元,就1000多万元。因为拖了四年,加了很多。当时不是很有压力,我拍电影都是很随性的状态,不会有太多包袱。而且当时的条件比《绿草地》(注:完成于2004年)那会儿好多了。
跟着“命”走
东方早报:徐峥说,《无人区》如果在四年前如期上映,或许就不会有票房12亿元的《人再囧途之泰囧》,如果影片当年如期上映,对你个人来说,会有什么不同?
宁浩:在我的字典里没有假设,我认为所有的东西都有它的命,跟着走吧,能什么样就什么样。我是搞生产的人,不管销售,电影弄完了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东方早报:听说你对结局进行了修改,你是出于现实的考虑不得不这样改,还是你自己觉得需要这样改?
宁浩:我觉得任何事物都可以从两个角度去考虑,就是它一定有不好的一面,但是也一定有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的可能性。我在看待一件事情的时候,总会想象它会有另外一个原因和另外一个发展方向,坏的事情有可能会转变成好事,好的事情也有可能会转变成非常不好的事情。
东方早报:最近还在后期制作上加了不少旁白,说明了你拍这部影片的寓意,用意何在?
宁浩:翻译得更清楚一点,不希望观众误解。
东方早报:选择在贺岁档上映,却不打贺岁档的招牌,是为了顾虑观众的接受度吗?
宁浩:能上我就烧高香,管它什么档期。
东方早报:现在正在制作的《玩命邂逅》和《无人区》有什么共通的、延续的地方吗?
宁浩:都是公路片,但《无人区》是表现主义的东西,而《玩命邂逅》是现实主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