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交互北京”创意大赛上,一名参与者正在踩健身自行车来给空气净化器发电。这种展示产品比起创客们的创意设计,属于比较常规的。 (“交互北京” 供图/图)
创客们试图用设计来改变北京糟糕的空气,瓶颈在于,这些天马行空的创意如何寻找商业模式。
打个响指,就能召来一台小型直升机,给头顶的空气质量播放一段应景的哨声;
踩健身自行车,产生的电力马上能净化房间里的空气;
养一只吃空气的电子宠物,空气好就吃得饱,空气差还得靠别人救济;
……
这些听起来很酷的设计创意来自一群“创客”——外企市场营销员、程序员、美院大学生、设计师等。他们喜欢用苹果电脑,崇拜乔布斯,尽管不太懂PM2.5,但他们的信条是设计改变生活,包括糟糕的北京空气。
2013年9月28-29日,这群原本应该属于设计圈的人聚集在“交互北京”创意大赛上,跨界玩转北京空气。
“没有人会问为什么,因为人人都知道北京的空气问题。”“交互北京”工作人员高宏伟说。
除了憋气,还能做什么?
51秒16毫秒。神情凝重的保安长吁一口气。
这是一场憋气的行为艺术。费俊邀请观众来憋气,这名会场保安成了最能憋气的人。
这是9月28日“交互北京”创意大赛的开场视频。如果不能屏住呼吸,面对北京的雾霾,我们还能做什么?
这正是费俊想回答的问题。从2013年7月开始,这名“交互北京”发起人、中央美术学院副教授便邀请跨界人士合作,主题是“我们的空气,我们的责任”。
“交互北京”在7月、9月举办了两次“创客马拉松”——48小时的头脑风暴,创客们互相碰撞火花。诞生的方案有7个进入决赛。尽管大赛还发布了征集令,但应征的只是一个号召垂直绿化的丹麦团队。9月28日是创意展示,29日评选冠军。
28日,一场充满设计感的小众秀。长头发、花衣服的丹麦男士邀请了一位酒吧吉他手来助兴。大大的草绿色海报上,空气“air”被改成“a!r”,感叹号表示警醒。舞台上堆满了象征PM2.5的黑色气球,最大的一只写着“河北保定,PM2.5 587,AQI 784”。
如何让冷冰冰的空气质量数据变得亲民?这个政府部门没有解决的问题,在这里开始有了答案。
最终夺冠的“空气宠物”,将PM2.5浓度转化为宠物的食物,空气质量越好,这只橙黄色的“气萌芯”就吃得越饱,玩家们可以相互救济。这款游戏的初期对象是妈妈。“因为孩子是易感人群,妈妈更关注空气。”组长Brenda说。她是一家外企的市场营销员。
和“空气宠物”一样把PM2.5形象化的,还有“空气表情”、“CL air”(聪明的云)。“空气表情”是一款让用户猜测PM2.5值的手机应用,和实测数据对比后,玩家可以获得“击败了××%”的评价。“CL air”会随着PM2.5浓度增大,从绿变红,绿色出行的人会被“赞”,赢取上街溜“云”的权力。
另外3个项目更富浪漫主义色彩。“空哨”源自老北京胡同的鸽哨;“恶之花”是受法国诗人波德莱尔的启发,一个可穿戴的花朵在PM2.5过高时盛开,也可净化空气;“Let's MASK”则是给任何人或物戴上口罩,如蒙娜丽莎、自由女神、大黄鸭。
以上设计基本上都在48小时头脑风暴中诞生,而“空气银行”则有环保组织创绿中心的研究项目作为基础,希望用户通过调节存款来抵制贷款给煤炭工业的银行。
把大象搬走
创客们并不是为了简单的好玩。
“屋子有一头大象,明明很大的问题,却只能假装看不到它。”空气宠物小组的朱轶凡深有感触。这个冠军小组从一开始就着力解决这个困境:空气污染和我是什么关系,我能怎么做?
“发现-教育-整治”,这是空气宠物小组的解决步骤:妈妈像养孩子一样养宠物,了解空气污染知识,出售养大的宠物,得到公益基金来治理空气。
类似的“启示-启发-启动”,也是“交互北京”的理念。
2013年是“交互北京”举办的第三年,第一年是纯学术讨论,第二年是没有明确主题的比赛。2013年,空气、水和食品安全等热点问题被列出来,空气最终当选。
组织者费俊和高宏伟也被“卷”了进来。“不参与对不起自己。”费俊说。在第一次“创客马拉松”中,盘旋在他脑中两年的“鸽哨”想法突然蹦了出来。
1988年,费俊还是中央美院的学生,他常常趴在宿舍窗边,看灰色的胡同、灰色的天空和灰色的鸽子。鸽哨拴在鸽子尾巴上,像笙一样,气流穿过时,发出“城市的声音”。
“城市的声音”可以转化为“空气的哀鸣”。“空气污染严重时,鸽子在空中遭受痛苦,空哨的声音就从唯美变为凄美,像哨兵一样起着警示作用。”费俊将鸽哨转化为空哨,并赋予艺术外的涵义,“动物对地震有反应,对污染的空气也有反应”。
想法诞生后,项目组的同学跑遍北京城,却难找到鸽子。最后只好用遥控的直升机代替鸽子,声音通过蓝牙发送到飞机上。虽然还想出了太阳能发电的主意,但问题也随之而来:雾霾时太阳能还能发电吗?
尽管诸多似乎不着调的奇思妙想,但创客们都旨在提醒空气这头“大象”的存在。
会场上,“CL air”还是一朵飘不起来的塑料云。在设计者李小磊的设想中,理想中的“云”将会漂浮在北京三里屯、中关村等街区,成为时尚地标,甚至兼具监测仪的功能。
“空气表情”设计者薛岩也认为,用户猜测并非“瞎猜”,在充满欢乐和情感的竞赛环境下,这种“舆论预测”将无限逼近真实值。
跨界的碰撞
尽管赛前有专家讲座,但参赛者对于专业知识依旧不足。有参赛者认为环保局和美国大使馆的监测数据不同,是因为前者的监测点设在郊区——这让在场的一位环境科学专业观众大跌眼镜,轻轻说了句“不靠谱”。更意外的是,有的美院学生以为PM2.5是下午两点五十分。
葛文彬是创绿中心的可持续金融分析师,他发现创客们的思维完全不同,“看问题更具批判性”,写得少画得多,比起数据,他们更关注手机界面的图片是连续滑动还是一张张呈现。
中央美院学生贺凤利是空气银行小组的组长,对于她而言,最困难的则是理解金融知识:人、空气、银行,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怎么放在一块。
不过,这种跨界碰撞,却带来意想不到的创意。
48小时的头脑风暴后,葛文彬的学术研究被压缩成了手机上的一张图片,以解释“你在为多少PM2.5埋单”。小组最后还讨论出一个计算器:存入银行一笔钱,就能计算这笔钱在各家银行里的PM2.5贡献值,这样有助于用户进行绿色选择。
葛文彬感觉课题从象牙塔里搬了出来,他从未想过研究课题能够制作成手机应用。
碰撞还来自场外。
Intel物联技术研究院的姜小凡博士正在开展监测身边PM2.5浓度的项目。相对造价动辄上万、布点不多的官方监测站,他的研究能获得“空气质量估计值”,成本低廉,但可以覆盖大街小巷。
由于给“创客马拉松”提供场地,姜的研究室意外地参加了“交互北京”。后者也给姜的项目打开了应用前景,“空气表情”、“空气宠物”等项目使用的正是这些数据。大赛之后,他们将会开展长远的合作。
“一个人不应该局限在自己的领域。”Brenda说自己虽然不懂设计,但适合当产品经理,“跳出自己的领域没有那么难。”
“15分钟约会”
“如果我买你的项目,该怎么赚钱?”
面对这个问题,代表“空气银行”接受培训的王宏沛“懵了”。这是2013年9月29日,8个导师对8个项目轮流辅导。在这“15分钟约会”里,各个小组要面临商业模式的拷问。
商业模式是所有项目的最大问题。一位新媒体营销从业者在观看了28日展示后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他几乎没有看到商业模式。
“八分钟约会”后,“空气银行”想出了三个商业模式:
A:用户承诺今天不开车,获得的积分存入虚拟储蓄盒,银行认购虚拟储蓄,将钱投入到农村太阳能、沼气发电项目上;
B:存款倾向于贷款给环保企业,后者盈利抽成用于维护项目;
C:建立一套权威的绿色绩效评级标准,类似于标准普尔指数。
不过,“空气银行”的小组成员大都是中央美院学生,商业模式对于他们而言,显得“很长远”。“交互北京”也无法提供更多的资源,只有冠军得到了8888元的孵化基金。
不过,创客们已开始迈出第一步。Brenda现在满脑子都是时间表,在手机应用之外,宠物胸章、小镜子和毛绒玩具等周边产品已经完成。薛岩的“空气表情”是大赛中第一个上线的项目,目前已有数千的下载量。跳出PM2.5的思路,他想将之打造为民调平台,还可以将企业的商标改成不同的表情。高宏伟则已花139元买下了“Let's mask”的网络域名,他期待有100万人上传自己戴口罩的照片。
“我们为自己创造了一个职业。”说起项目今后的发展,费俊非常有信心。“交互北京”的设计方案包括三类:改变空气质量的DIY想法、产品和小配件以及工业级解决方案。
而在会场展示的“氧泡”项目已经收到不少反馈。有的公司也想把写字楼里的健身房改成“氧泡”:骑车发电-供给空气净化器-改善空气,甚至可以建在屋顶,种植一些蔬菜。
费俊还想举办一个“解决火电厂煤堆问题”的国际设计大赛。因为一名官员曾对他说,解决空气污染可快速见效,只要给火电厂的煤堆加上盖子就行。“但那样工人就生活在毒气里了。”费俊说,“我们可以召集全世界的设计师来设计带有过滤器的智慧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