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路七号往事

黄 可

每每走过有“上海出版一条街”之称的绍兴路，对绍兴路（原爱麦虞限路）七号，如今为上海文艺出版社的这幢建筑物，总有一种特殊的感情，总要留步片刻，张望几下，因为这是与美术界有着历史渊源、关系非同一般的原“中华学艺社”旧址。

说起中华学艺社，还是颇有历史来头，其前身是最早由李大钊筹划组建的学术团体“丙辰学社”。

中国共产党创始人之一李大钊，早年留学日本，为“研究真理，昌明学术，交换智识，促进文化”，由他筹划于1916年12月在东京成立了丙辰学社。参加该社的创办者，还有同时留学日本的陈启修、杜国庠、郑贞文、王兆荣、周昌寿、许崇清等人。丙辰学社成立后，于1917年在东京创刊了综合性《学艺》杂志，该杂志编发稿件涵盖自然科学、应用科学、社会科学、文学艺术等内容。李大钊因投身讨伐袁世凯的斗争，提前回国，并应聘出任北京大学图书馆主任、经济学教授，接着与中国共产党的另一创始人陈独秀一起编《新青年》杂志，传播马克思主义。1919年前后，丙辰学社的其他创办人相继毕业归国，而陈启修、杜国庠亦入北京大学任教，于是将丙辰学社亦迁入北京大学，并于1920年10月在上海设立丙辰学社事务所，《学艺》杂志亦迁上海出版，由郑贞文、陈承泽任编辑主任。1923年6月，丙辰学社在上海举行成立六周年纪念会，修改章程并改名为“中华学艺社”，决议社址设于上海，同时推举郑贞文为总干事，周昌寿为副总干事，范寿康、郭沫若为编辑干事，由他们主持学艺社的日常工作和出版《学艺》杂志。

中华学艺社定址上海，特别是迁入新落成的爱麦虞限路（今绍兴路）七号一幢楼内后，有三个方面明显变化：一、《学艺》杂志的编发文稿转为侧重于社会科学，尤其是美育、美学和艺术学科，例如刊出华林的《艺术与宗教》、黄金槐的《西洋音乐浅说》等，艺术方面的论文多起来了；二、新落成的建筑物有多层楼面，除三楼有较大的会议厅外，各种大小房间很多，辟出部分房间作为宿舍，供居无定所的青年学人和青年艺术家租住，例如傅雷、倪贻德、张弦等均先后在那里借住过；三、该建筑物底层有大小不等多个展厅，可供举行不同规模的美术作品展览。例如新美术团体“决澜社”的首个画展于1932年11月23日就在那里揭幕。总之，中华学艺社后来几乎成为美术界的活动中心，尤其是决澜社的多个画展均在那里举行，那里实际上成了决澜社展示成绩和开展活动的平台。

据《申报》等报刊记载，紧接着决澜社首届画展在中华学艺社举行后，1932年11月23日，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创办二十周年纪念美术展览的第一展览场就设在中华学艺社，第二展览场则设在中华学艺社附近的亚尔培路（今陕西南路、绍兴路口）的明复图书馆，第三展览场设在上海美专本部（今黄浦区顺昌路）。而第一展览场最为重要，展出的都是美专教授们的作品。可见，上海美专十分看重中华学艺社这个文化学术氛围浓郁的场所。

尤为引人注目的是，美术团体“艺风社”于1934年6月3日至10日在中华学艺社举行大型的“艺风社第一届美术展览会”，展出包括林风眠、汪亚尘、吴恒勤、方君璧等画家的作品九百余件，观众达两万余人，沪上轰动，盛况空前。

画坛女杰兼长中西绘画和雕塑的潘玉良，于1936年6月2日至8日，在中华学艺社举行大型个人画展，陈列油画、粉画、中国画、雕塑、人体素描速写等作品共两百件，亦观众踊跃，盛传一时。

在此前后的一些画家的个人画展，亦在中华学艺社举行。美术团体“摩社”等还在中华学艺社举行成立大会或学术会议等活动。

直至新中国之初，由原中共上海地下党员、著名漫画家米谷（时任《解放日报》编委兼美术组组长，抗日战争时期曾赴陕北延安鲁迅艺术文学院和苏北新四军中工作）负责筹建的中华全国美术工作者协会上海分会，于1949年8月28日在中华学艺社三楼举行成立大会，会员两百九十三人，会上推举米谷为主席，沈同衡、张乐平为副主席，常务委员有陈烟桥、杨可扬、陈叔亮、沈柔坚、沈之瑜、张文元、陈秋草、赵延年。这是由国家设立的美术家专业团体。成立大会当天，全体出席者在中华学艺社建筑物底层大门口，横向列队拍摄了集体留影，实为弥足珍贵。中华全国美术工作者协会上海分会，后来相继改组为华东美术家协会、中国美术家协会上海分会和如今的上海市美术家协会。可以说，中华学艺社自1923年定址上海后的近二十年间，容纳了许多重要美术活动，见证了中国新美术的发展，为传播中国新美术起着积极作用。

绍兴路七号，如此一幢存藏丰富历史文化史迹的建筑物，是应好好予以保护的。多年前，原上海市卢湾区人民政府（现并入黄浦区）在该建筑物大门一侧立牌，标明为属于保护的历史建筑物，这是值得称道的明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