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查证张曙光参选院士事件

周铭川

9月10日，原铁道部运输局局长、副总工程师张曙光涉嫌受贿案，在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庭审中，张曙光当庭认罪悔罪，承认受贿4755万元的指控。他表示，先后三次向今创集团总裁戈建鸣索取钱款共计800万元、两次收受武汉正远铁路电气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王建新共计1000万元、一次收受北京博得交通设备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陈丙玉500万元，均与参评中国科学院院士有关。张曙光称，2007年因7票之差落选后，他认为是“技术准备工作做得不够”，而戈建鸣则认为是由于“钱花得不够”，为此，他又积极筹钱准备两年后的评选。

张曙光的供述得到了行贿人王建新的佐证。王建新称，2008年7、8月间，张曙光找到他，表示正准备第二次申请院士，要打点评审人员，需要一些费用，他当即表示可以赞助，并送给张曙光500万元。2009年张曙光落选后，王建新又表示，即使落选也得感谢评审，又给张送去500万元。

这样看，张曙光受贿所得4755万元中，可能有近一半是以参选院士的名义获得的。其中，参选前花了1800万元，落选后为善后又花了500万元。其“善后”的目的，无疑是为了今后再次参评获选。

按常理，张曙光应当有点法律常识，知道巨额行贿要构成行贿罪。如果供述行贿事实，很可能面临受贿罪与行贿罪数罪并罚的结果，因而供述受贿款被挥霍光了，比供述用于行贿犯罪对自己更有利。依此推断，张曙光贿选之事很可能是事实。

联系到近两年媒体报道的相关事件，人们完全有理由产生种种猜测。例如，2011年8月，北大生命科学学院院长饶毅在中国科学院院士增选中落选，曾引起各方对于我国院士评选黑幕的种种猜测；2011年，清华大学生命科学学院院长施一公亦在院士增选中落选，但他却在2013年当选为美国科学院和美国人文与科学学院双料外籍院士，引起更大质疑。

这种猜测得到了权威人士的某种佐证。2011年两会期间，71岁的中国科学院院士陈运泰委员即说，快到院士评审的时候，总有一些院士候选人会以邀请开会等名目，与拥有投票权的院士接触，好吃好喝好招待；2011年12月，中国工程院副院长旭日干透露，在当年院士增选过程中，确有个别候选人违反了纪律，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中国科学院上海生命科学院研究员沈建华近日接受采访时也说，近年来很多案例都表明，目前我国院士评选越来越需要“运作”，甚至由单位出面组织强大的公关团队、提供强大的财力支持，这在圈内几乎是公开的秘密。

中科院院士每两年增选一次，每次均由三名以上院士或者行业部门推荐候选人，候选人由所属学部院士三分之二以上票数同意即可当选。而在两次参选中，张曙光2007年仅以7票之差、2009年仅以1票之差落选。有这么多院士都对其投赞成票，足以令人生疑。因为张曙光并非专业从事科研工作的人员，未在国际权威期刊上发表过有分量的论文，也从未在国内外出版过有影响的专著，科研成果并不突出，根本不符合《中国科学院院士章程》有关规定。

据媒体报道，张本人从不进行学术研究，其赖以参评院士的绝招有二。一是学术造假，组织专家教授为其撰写“个人著作”。 据《新世纪周刊》2011年11月报道， 2007年3月，张曙光曾在北京香山一家五星级酒店里，组织了中国铁道科学研究院、西南交通大学、北京交通大学等一批国内科研机构专家为其写书和申报资料；二是公关拉票，专门组织一个团队为其挨个跑评委、送礼物，为他拉票。种种迹象都表明，张曙光参选院士的过程疑点重重。

遗憾的是，虽然公诉机关在法庭上出示了张曙光等人的供述材料，用以证明其受贿动机，但是，检察机关到目前为止只向张曙光提出索贿指控，似乎并未另外调查张曙光在参评院士过程中可能存在的行贿行为。有法必依、执法必严，是我国法制的基本原则。此次张曙光参选院士事件，既事关院士声誉，又事关法律尊严，检察机关理应立案侦查，给社会公众一个交待。

（作者系上海交通大学凯原法学院讲师、法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