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行止
笔者第一次写“裙摆〔脚〕指数”(Hemline index),是二十一年前的事,其后“配合时事”,环绕此指数起码写过四五次。简略一提,“裙摆指数”是宾州华尔顿商学院教授泰莱(G. W. Taylor,1901-1972)于1926年提出(其时他离成名尚远),大意是指女裙的裙摆离地愈远(裙身愈短)股市愈旺,裙摆拖地时则为淡市。说来有点奇怪,解释此事最透彻的竟然是以写《裸猿》享誉的英国人类学家摩理士……对“裙摆指数”早已了然于胸的读者,请勿“弃读”,笔者今天要写的事,虽与指数及裙摆高低有关,却与“裙摆指数”无涉。
“裙摆指数”并不科学,裙摆高低与股市盛衰无必然关系。这即是说,“迷你裙”流行时股市不一定是牛市,而“密实裙”风行时股市并非全无作为。准此,对股市(和经济)来说,“裙摆指数”既非“领先”亦非“落后”指标。笔者曾提及“日本街头景气”(Machikado Keiki Japan,其意为“日本街头所见的经济景象”),语焉不详,以笔者所知有限;后读英文《日本时报》(The Japan Times)的特写“以日经指数升降为时装的少女组”(Girl group bases style on Nikkei ups and down),方知此东京民间组织为四名少女(大的二十六岁小的十六岁)歌星为促进其歌唱事业而于去年组成的“偶像小组”(idol group)。她们高调支持“安倍经济”,认同安倍政府无限量“量化宽松”以达百分之二通胀目标的经济政策;至于她们的“卖点”,则为其衣着布料多少与日经指数挂钩,她们的“裙度”与日经指数可算是“同步指数”,那即是说,以裙子而言,裙摆离地的尺寸与日经指数共同进退,日经指数上升,裙脚便往上缩,反之便向下伸延!据该小组发言人(料为唱片公司公关)透露,日经指数企于九千至九千九百九十九点之间时,这四名“偶像”便着拖地长裙,在一万至一万一千九百九十九点之间,着“过膝中长裙”(middle skirt),在一万二千点至一万二千九百九十九点之间,着“迷你裙”;指数一旦攀越万三点,她们便弃裙——但内裤不除。全裸或裸下体,日本青年男女虽然视若等闲,却会被“道德大多数”视为猥琐下流,因此即使指数再向上冲,她们亦点到即止,不肯(下体)脱光光!
她们的单曲CD于4月7日发行,配合“时事”的歌词有“阻止日元上升,量化宽松,继续公共投资,发行建设债券,修改央行法”,这些显然为“安倍经济”摇旗吶喊的歌词,现在已成为日本青少年男生(百分之九十五“粉丝”为十五六岁至五十岁左右的男性)随口唱出的“流行曲”。“偶像小组”的主音歌手为二十岁的樱雪(Sakura Yuki),是著名东京大学的学生,只是《日时》并未透露她修读什么学系。
说来有点不可思议,上世纪六十年代后期,西风东渐,“迷你裙”亦在日本大行其道,其时日本经济起飞,继而一飞冲天,且蓬勃之象一直持续至九十年代末(日经二百二十五种成分股加权指数以1950年9月7日为基数一百〔元〕点,其后反复上升至1989年12月29日的三万八千九百一十五点〔收市价〕),在此历史性大牛市中,女裙有短有长但以短为主。不过,裙摆向上缩的幅度并非无限——若无设限,以日股升势之久升幅之大,时髦日女便得脱光光;事实显然并不如此。
笔者提及这些“歌手”时,指她们“不穿裙子”而非脱光光,当时不知所以然,现在方知她们一早作出承诺,日经一旦突破一万四千点,她们已裙子短得无可再短,只有“弃裙”,但不穿裙子不等同连内裤亦丢掉……如今日经指数企于一万四千三百点水平,她们已无能为力无法在衣着上动手脚了。全裸固不见容于“道德大多数”,“弃内裤”虽为其“粉丝”所乐见,东京警方肯定会设法阻止,若勉力为之,恐怕对唱片销路有负面影响。因此,这场已广收宣传之效的街头闹剧,至此快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