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须加强中东外交的软实力建设

王健

上海社科院

西亚北非研究中心主任

叙利亚危机日益深化，西方采取军事干预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不管是通过安理会还是其他途径，作为大国，中国势必要对叙利亚局势作出表态乃至采取行动，这种表态和行动除了对于单一事件具有影响力外，对中国在中东地区的中长期软实力和形象亦有影响。

近年来，随着综合国力的提升和经济利益的扩展，中国逐步加大了对中东事务的参与力度。然而，要进一步完善中国的中东政策，扩大在该地区的影响力，推动与中东国家关系的友好发展，还应该有意识地注重软实力建设。

软实力是美国学者约瑟夫·奈上世纪90年代提出的概念，引起了外交战略界和学术界的高度重视。综合起来，所谓软实力应该包括以下四个核心要素，即国际制度模式和文化价值（意识形态）的感召力和影响力、对外政策和国际交往的亲和力和正当性、国家形象的认可度和美誉度以及国际规则和机制的创设力和控制力。简而言之，软实力就是一种道义和文化力量，不战而屈人之兵，不呼而追随者众。

从国际制度模式和文化价值的感召力和影响力看，“中国模式”越来越引起中东国家，特别是转型国家的关注。埃及前驻华大使贾拉尔就曾指出，中国的发展式民主，即不停止经济发展搞民主，值得学习。伊朗政府对中国的改革开放政策很感兴趣，希望了解如何既与美国发展贸易关系，同时又坚持自己的政治制度和独立外交。埃及穆尔西政府成立时也表示要学习包括中国在内的亚洲国家的发展经验，加强与“金砖国家”的合作。

从对外政策和国际交往的亲和力和正当性看，中国不干涉内政原则以及在巴以问题上奉行的公正立场，得到了中东地区国家的充分肯定，形成了新中国中东外交最为宝贵的软实力资源之一。

从国家形象的认可度和美誉度看，中国在古代阿拉伯世界中的形象总体是美好的。一些阿拉伯游记不仅赞美中国的财富，还仰慕中国的制度。例如，伊本·白图泰讲述了他在中国的见闻，赞叹“中国地域辽阔，物产丰富，各种水果、五谷、黄金、白银，皆是世界各地无法与之比拟的。”中东阿拉伯世界的中国形象在中世纪曾经是世界中国形象的传播中介。进入近现代以来，阿拉伯世界的中国印象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西方的影响，具有明显的“东方主义”特征。1949年新中国成立，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后，中国在中东地区的美誉度不断提升，成为经济发展、和谐和平的模范，一个对中东友好友善的国家。特别是在以色列，上海二战时期救助犹太难民的义举赢得了以色列人民对中国的敬重。2006年10月，世界著名民意调查机构美国佐格比国际民意调查公司，对6个阿拉伯国家（阿联酋、埃及、沙特、约旦、黎巴嫩和摩洛哥）进行了一项民意调查。结果显示，在他们心目中，中国的整体形象最佳，超过了美国、俄罗斯和印度。

从国际规则和机制的创设力和控制力看，中国在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的地位以及独立自主、公平客观的表决投票，在中东地区具有一定的影响力。此外，中国还积极参与了伊核问题的六方会谈。

由上可见，中国在中东地区具有自己的软实力基础，但随着与中东交往的日益密切，如果中国不能在中东外交中有意识地注重和加强软实力建设，不能有效妥善地处理一些问题，不仅不会有助于中国软实力的进一步增强，甚至有可能增加软实力的负面清单。例如，随着国际社会，特别是中东国家对中国参与中东事务期待的增强，中国目前解决中东问题相关机制的创设力还不够，久而久之会引起它们的失落感；又如，中国在中东地区的舆论影响力非常有限，无法及时地正面宣传和引导，消解部分当地媒体的妖魔化报道。中国否定针对叙利亚的制裁决议后，部分阿拉伯国家媒体就对此作了负面评价，导致阿拉伯民众甚至呼吁抵制中国产品。在《半岛报》民意测验中，赞成抵制的受访者一度高达83.5%。再如，随着中国到中东地区旅游人数的不断增多，部分游客的一些不文明行为举止也会影响到国家印象。如2013年卢克索神庙的中文涂鸦事件等。

如何进一步增加中国在中东地区的软实力？

首先，要加强在中东外交中创新性和有所作为。前不久，中国邀请巴勒斯坦和以色列领导人同时访华，积极做促和工作，得到了国际社会，特别是中东国家的高度评价。因此，中国在中东外交中完全可以把握机遇，积极开拓。例如，我们可以抓住伊朗国内政治变动的机遇，积极推动伊核问题的解决，提出我们的一些建议和主张。又如，我们可以考虑加强与阿盟、海合会的对话，共同提出一些解决中东热点问题的倡议，并建立相应机制。

其次，要加强与伊斯兰世界的文明对话和相互理解。中东国家绝大多数都是伊斯兰国家，中国中东外交必须正视并处理好与伊斯兰世界的关系问题。从历史上看，中国与伊斯兰世界的交流源远流长，中华文明和伊斯兰文明和谐友好。我们有必要进一步加强相互了解和认识，使之成为中国与中东友好关系的文化基础之一。可以考虑深化中阿合作论坛框架内的中阿关系暨中阿文明研讨会机制，加强有关中华文明与伊斯兰文明的对话，设立文化、教育交流基金、建立相应的文化节、艺术节、电影节、文博展等。

第三，要加强对中东国家的公共外交。目前，中东正处于社会转型期，社会民间力量在逐渐壮大。国之交在于民相亲，中国必须积极探索开展对中东国家的公共外交，切实改变以往对中东国家影响力仅限于政府官方层面的状态。邀请当地精英特别是青年精英访华、建立与当地非政府组织的联系，设立大学或智库的分支机构，进一步推广汉语教学、建立图书馆。

第四，要加强在中东地区的传播力，特别要注意发挥新媒体的作用。在阿拉伯文版的《今日中国》，中央电视台阿拉伯语频道争取阿拉伯读者和观众的同时，还要努力将中国形象片、电视剧等打入当地主流媒体，并设法在新媒体中发挥影响，特别要注意与微信在中东地区的推广相结合。此外，还要增进与阿拉伯“意见领袖”和思想精英的交往，组织开展“中东媒体看中国”等活动。

第五，要增强对中东的公共产品供给。这方面要引导发挥中资企业的作用，鼓励它们积极资助当地的社会公益。同时，考虑设立由国家主导，企业运作的“中东国家发展基金”。

总之，中国的中东外交必须注重软实力建设，使得在进一步加大对中东事务参与力度的过程中，让中东国家能真正感受到中国的和平理念、公正道义和文化魅力。特别是要继续扎扎实实地搞好国内建设，使中国模式成为具有持久吸引力和影响力的发展道路，因为这是中国在社会转型期的中东的最大软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