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狐这家曾经领先的老字号中国互联网公司，错过了一次次转型浪潮，让一个个后来者超越。因抑郁症而隐退一年的张朝阳不得不复出，期望将搜狐拉出泥潭。他押宝在搜狐视频上，但在移动互联的战场上，仍双手空空。
北京搜狐媒体大厦18层，三面透明玻璃围成的露台外，一个工人戴着安全帽在外面安静地收拾建材垃圾。
搜狐公司董事局主席兼首席执行官（CEO）张朝阳坐在露台上，一边接受采访，一边用余光观察着这一幕。犹豫了一会，他还是站起来让员工把工人请走。
整个2012年，这位CEO都一直被抑郁症困扰，在国内外寻求各种治疗办法。五个月前，他宣布复出。“我的抑郁症还没有痊愈，但我已经看到了光明。”他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张朝阳说，自己患抑郁症是遭到了“成功者的诅咒”，这种诅咒也出现在搜狐身上。财报显示，2012年，搜狐的净利润同比下滑了一半之多。
“现在是必须干，没办法。”他说。
因病缺席
“从雪山下来，一下子就觉得脑子不对劲，像是被击穿了。每天都有很多恐惧和妄念，持续了好几个月，拖到2011年底，我就跟公司提出，我不能正常工作了。”
2013年8月13日，张朝阳出席了中国互联网大会，和奇虎360公司董事长周鸿祎坐在一起对话。主持人串场的时候，连续三次误把搜狐视频说成腾讯视频。穿着蓝底白点休闲衬衫、灰白色休闲西裤和白色皮鞋的张朝阳却一脸平静，跷着二郎腿，不停地晃动皮鞋。
“以前我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热衷于追名逐利，每天想的就是赚更多的钱，虚荣心很强。闭关后，我反省了自己，现在我已经不再为结果而焦虑了。”张朝阳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49岁的张朝阳属于互联网行业里教父级的人物。他从清华大学物理系毕业后，考取李政道奖学金赴美留学，并获得麻省理工学院（MIT）的博士学位。1996年，张朝阳获得MIT媒体实验室主任尼葛洛庞帝教授和MIT斯隆商学院爱德华·罗伯特教授的风险投资，创建了爱特信公司（后改名为搜狐公司），成为中国第一家以风险投资资金建立的互联网公司。
张朝阳回忆说，1999年的时候，他在互联网圈特别火，有一次去深圳演讲，受到摇滚明星式的追捧。后来腾讯创始人马化腾告诉他，自己也是听众，听完后很激动，回去就开发出了QQ。
2000年，搜狐在美国纳斯达克成功挂牌上市（NASDAQ：SOHU），是中国首批在美上市的互联网公司。
按照张朝阳的说法，那一年，他在美国硅谷见到百度创始人李彦宏，劝其回国发展。后来李彦宏在美国融资时，为了证明中国互联网有潜力，还将搜狐作为成功案例。
此后十年间，中国互联网江湖风起云涌，当年张朝阳的听众变成了互联网演讲台上新的教父——腾讯、阿里巴巴、百度、雷军（金山和小米两家公司董事长）、周鸿祎（360公司董事长）。搜狐却沦为互联网行业第二梯队成员。
大概是从2011年初开始，张朝阳经常感到焦虑。2011年5月份，张朝阳去爬了一次雪山，由于大脑缺氧，焦虑症爆发。“从雪山下来，一下子就觉得脑子不对劲，像是被击穿了。每天都有很多恐惧和妄念，持续了好几个月，拖到2011年底，我就跟公司提出，我不能正常工作了。”张朝阳回忆说。
张朝阳不愿意多谈这些事，只表示这跟工作和公司无关，也跟爱情无关。等他的抑郁症痊愈了，他会写本书来谈谈这次闭关之旅。
2012年正好是张朝阳的本命年，这年年初，张朝阳确诊得了抑郁症。之后，他去美国寻访医生，希望得到救治，但没有太大的效果。于是他开始寻求宗教的解决方案，开始研究佛教。
“以前不信什么宗教，想法比较幼稚。那时候我春风得意，这个世界对我相当不错，我有点被时代惯坏了的感觉，所以才会产生精神上的问题。”张朝阳总结，当这个世界对你太好的时候你就不会成长，而痛苦是成长的代价。
除了宗教，张朝阳还开始研究心理学和脑科学。这一年，张朝阳的足迹遍布美国、尼泊尔和西双版纳等地。
但整个互联网的生态在张朝阳闭关期间已经发生了巨变。张朝阳的抑郁症快痊愈了，搜狐却陷入困境。
被超越的搜狐
搜狐所能依托的主营业务是游戏、门户、搜索和视频。而在搜狐内部有个说法是，畅游是ATM取款机，搜狗是一台只出不进的小POS机，搜狐视频是一台大POS机。
十多年后的今天，后来者已经一个个超越了搜狐。
腾讯发布的2013年第二季度财报显示，第二季度总收入143.845亿元人民币，而搜狐的财报披露，2013年第二季度搜狐总营收为3.39亿美元，约21亿元人民币。
8月13日的中国互联网大会上，张朝阳回忆了当年周鸿祎离开方正准备创业时，去找他请教创业问题的往事。现在，周鸿祎的360公司，已经开始要收购搜狐旗下专注搜索业务的搜狗公司。
南方周末记者查阅了搜狐从2000年到2013年二季度的所有财报，发现过去十年，搜狐的年总营收增长了10倍，但盈利只增加了3倍。财报显示，2003年搜狐全年收入8040万美元，净利润2640万美元。2012年全年总收入10.67亿美元，净利润为7800万美元。
2011年是搜狐年净利润这条抛物线的最高点，当年的净利润1.53亿美元。而2012的净利润则直线下滑至7800万美元。
“对目前的搜狐来说，营收规模比净利润更重要。只要我们少投入一点，净利润的数字就会好看一些。但我们必须投入，不去投入抢地盘的话，净利润终将丧失。”张朝阳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2012年搜狐净利润大幅下滑的主要原因是搜狐加大了对视频业务的投入，同时视频业务广告营收下降。
搜狐视频公关部一位人士对南方周末记者解释，2012年搜狐视频开始独立运作，广告部、销售部、内容部等相继独立组建并运营，同时在天津开建搜狐视频总部，这些都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搜狐视频去年的广告营收。
2012年，中国互联网行业进入移动互联网时代。张朝阳承认，搜狐在移动领域，除了搜狐新闻客户端和搜狗输入法外，确实布局比较慢。张朝阳本人对于微信更是后知后觉，他2013年1月份才安装了微信，而且“没怎么真的玩”。
搜狐所能依托的主营业务是游戏、门户、搜索和视频。而在搜狐内部有个说法是，畅游是ATM取款机，搜狗是一台只出不进的小POS机，搜狐视频是一台大POS机。
财报显示，2012年，搜狐品牌广告收入为2.9亿美元，搜狗业务收入为1.31亿美元，在线游戏业务收入5.75亿美元（占搜狐总营收约六成）。
按照财报数据，畅游2012年的净利润2.824亿美元。而2012年搜狐集团的净利润净为7800万美元。这意味着，如果没有畅游，搜狐将出现巨亏。
游戏公司蓝港在线的副总裁王冠雄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跟很多游戏公司一样，搜狐畅游过于依赖单款产品《天龙八部》，如何将老产品继续挖潜，同时推出新品，是畅游目前的挑战。
而原本在搜索领域排名第二的搜狗，现在也被360超越。国内流量统计机构CNZZ在2013年6月发布的最新统计数据显示，百度以71%市场份额占国内搜索行业老大地位。360取代搜狗以14%市场份额位列第二。搜狗以8%的市场份额位列第三。
搜狐的财报里并没有披露搜狗详细的盈亏数据。但据搜狐公关部一位人士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搜狗目前处于盈亏平衡期，有的季度盈利，有的季度亏损，盈亏的数额都不大，在几百万美元之间。
“以前搜狗是市场第二，这个概念还有希望融资上市，现在成了市场第三，融资概念弱了很多。搜索行业投入期长，现在又要对移动市场做投入布局，搜狗要持续盈利会更难。在导航领域，搜狗面临360的竞争。在输入法领域，腾讯和百度的产品也开始挑战搜狗。”一位要求匿名的某搜索公司中层管理人士对南方周末记者分析。
而视频业务对搜狐来说仍是一台烧钱机器。搜狐视频2012年的版权采购成本为5000万美元，预计2013年这一预算将上调到8000万美元。
错过一波波浪潮
2013年，搜狐视频的投入预计达到8000万美元。其中7000万美元投到独家影视剧版权上（包括《中国好声音》网络独播权的购买成本1亿人民币），剩下1000万美元投入到自制剧业务上。
在过去几年出现的互联网领域一波波浪潮中，搜狐似乎都没赶上首班车。
当看到2009年新浪微博出现，并一步步成为最火爆的社交媒体后，张朝阳才意识到应该紧跟上去，号称拿出6亿美元来跟新浪火并。2010年4月搜狐微博面世，张朝阳还亲自去拉名人到搜狐开微博。但在2012年8月份的搜狐财报分析师会议上，张朝阳承认：“过去两年间，我们确实输掉了微博的竞争。”
2012年8月，市场研究公司RedTech Advisors发布的调查数据显示，按用户数量计算，新浪2012年第一季度占据中国微博市场57%的份额，腾讯占21%，百度占13%，搜狐占6%，网易占3%。
在视频领域，张朝阳的昔日部下、搜狐原首席运营官古永锵2004年离职后，在2005年创办了优酷网，后来合并土豆网，成为中国最大的视频网站。但这一次，张朝阳并没有放弃。
2006年，搜狐视频成立。市场调查公司艾瑞2012年以来的多份统计报告显示，除了合并后的优酷土豆，搜狐视频已经是市场份额第二大的视频网站。
搜狐视频在2013年一些月份的运营数据甚至好过优酷土豆。艾瑞发布的数据显示，搜狐视频电视剧和综艺频道于2013年6月分别以月度独立用户（UV）超1.15亿和7700万人的数据排名双双位居全网第一。
也许正是看到搜狐视频的前景可期，出关后的张朝阳才将全部精力押宝在视频业务上。7月29日，搜狐宣布张朝阳接替邓晔任搜狐视频CEO，邓晔改任搜狐视频首席运营官（COO），此前的搜狐视频COO刘春（搜狐网总编辑）则升任搜狐视频总裁。
但搜狐视频能否成为张朝阳带领搜狐走向未来的钥匙呢？
搜狐视频的成功依赖于巨额投入。美剧是搜狐视频最大的一个特色，从2011年开始购买美剧至今，搜狐视频先后引进《生活大爆炸》、《绯闻女孩》和《吸血鬼日记》等热播美剧。网络独播权也是搜狐视频争夺的重点，如《纸牌屋》的中国市场独播权、国产剧《步步惊心2》的网络独播权，还有第二季《中国好声音》的网络独播权。
主攻“独播剧”也让搜狐视频的内容成本远高于其他视频网站。据搜狐公关部透露，2013年，搜狐视频的投入预计达到8000万美元。其中7000万美元投到独家影视剧版权上（包括《中国好声音》网络独播权的购买成本1亿元人民币），剩下1000万美元投入到自制剧业务上。
尽管搜狐视频对内容的投入逐年增加，但搜狐的财报显示，搜狐视频这几年的营收却没有太大增长。
搜狐视频此前的销售体系一直跟搜狐门户业务的销售体系在一起。直到2012年底，搜狐视频独立的销售团队才得以建立起来。张朝阳坦承，这让搜狐视频的广告业务落后于流量增长。
独立的销售团队建立后，搜狐视频的广告收入开始增长。搜狐视频提供给南方周末记者的数据是，在第二季，搜狐视频广告增速78%。其中，第二季《中国好声音》的广告收入已达1.6亿元，预计总体广告收入可达2亿元。到第三季度，《中国好声音》给搜狐视频带来的广告收入将占据搜狐视频总收入的80%。
搜狐首席财务官（CFO）余楚瑗在搜狐财报分析师会议上表示，搜狐视频预计2014年亏损会收窄，并在2015年实现盈利。
但问题是，整个视频行业正在疯狂地并购和聚焦，留给搜狐视频的时间并不多。
比如，继土豆和优酷合并后，今年1月，人人公司全资收购56网。5月，百度收购PPS，合并到旗下爱奇艺网。盛大创始人陈天桥把浙江卫视副总监杜昉找来当酷6网的CEO，酷6网开始全面聚焦到UGC领域。
“并购是争取时间，但代价太高，而且不一定能整合成功。”张朝阳对此评价。但他同时也承认，搜狐目前的股价比较低，在资金上没法做大的并购。
本文来源：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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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晓易_NE00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