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同城市生活让想象力更自由”

早报记者 廖阳

旅美爱尔兰作家科伦·麦凯恩（Colum McCann）在其获得美国国家图书奖的代表作《转吧，这伟大的世界》（Let the Great world Spin）中，曾奇崛地借用法国艺术家菲利普·珀蒂（Philippe Petit）在世贸双塔间走钢丝这样一件看似无厘头的真实事件，以爱尔兰式的抒情，再现了纽约这座大都市以及一个逝去的时代。该书甫一出版，便在美国出版界收获如潮好评。美国作家戴夫·艾格斯曾感叹说，“居然让一个爱尔兰人，写出了关于纽约的最伟大的小说之一。”

昨日，麦凯恩来到上海书展，与上海作家小白在思南公馆对谈“城市中的小说与小说中的城市”，整场对谈从小说《转吧，这伟大的世界》开始。窄小的讲座空间里只有4排位子，慕名而来的文艺青年，即便站着，也将演讲之地挤了个满满当当。

“想象力是场最大的冒险”

麦凯恩与小白均有在城市生活的丰富经验，但相对小白对上海的固守，麦凯恩的城市生活一直在动荡与漂泊中穿行，“我从小生活在东柏林，我有一个幸福的童年，这对一个写作者来说却是不幸的事。”17岁时，麦肯恩开始为报纸写作，21岁那年他离职来到美国，花了一年半时间骑车穿越北美，累积了大量小说素材，但写出来的两部小说却从未出版过。“但我还是非常感激我在美国的这段经历， 关键是我学会了怎么了解他人生存的故事，而讲述其他人的故事，是一个作家必须要学会的叙事技巧。”

每到一处城市，麦凯恩首先想看的便是该地最贫穷和最古老的城区，其次才是最美好的地方，他到处乱转，就算是迷路了也自有它的内在价值和魅力。不同城市生活的经验让麦凯恩对世界有了完全不同的看法，也让他在想象力上有了更多的自由和拓展空间，“想象力就是一场最大的冒险，它比身体上的冒险更刺激。”对此，小白心有戚戚焉。

直到1990年代初，麦凯恩才携妻子和儿女在纽约定居下来。2009年，麦凯恩用一个异乡人的敏锐，以陌生化的笔触写出了土生土长的纽约人也感觉震惊的《转吧，这伟大的世界》，并由此成就了一部最能代表纽约的世界级小说。他用结构主义的手法将美国的过去和现在串联在一起，用越战预兆了阿富汗和伊拉克战争，也用菲利普·珀蒂的钢丝行走预兆了阿富汗恐怖分子对世贸双塔的突袭。

麦凯恩说他撰写的初衷是想把它写成一部纪念美国“9·11事件”的小说，“当时我想到这部小说最好的象征，就是1974年菲利普·珀蒂的钢丝行走，这应该是最有助于表达我政治观点的一个隐喻。”纽约给了他宽容，也给了他灵感，“纽约有一个好处，是它可以接纳很多的陌生人。这个城市很特殊，它不仅是美国的城市，而是在美国以外属于世界上所有人的城市，这种城市并不多见。东柏林、巴黎、伦敦都不是，只有纽约才有这样交响乐般复合的声音。”

“小说只有在城市

才能产生自我意识”

一直以上海为参照和描写对象的小白，在他的两部长篇小说《局点》和《租界》中，也试图描摹和关注如麦凯恩这般不停在城市里漂泊，却在内心归属上更加无根的人。但与小白这般以中国城市为书写对象相对应的是，中国还存在一大批以农村生活或知青经历为描写对象的所谓“农村小说家”，而包括“寻根文学”在内的农村小说，也一度在国内文学发展上成为主流。要在1990年代大规模城市化出现后，国内才慢慢有了“城市小说”的模糊概念。

如何才能定义城市小说这个说法？“小说本身就是城市的东西，中国农村自古便有说书这一形式，但一直要到16、17世纪，中国城市才发育出小说这样一种形式。文学也是这样，只有在城市里，文学才能意识到自己是文学，也才能产生文学的自我意识。”从小在上海出生长大的城市人小白，将城里的同行把写作背景、人物、叙事焦点置于农村的小说比作“农家乐”，“这是城市人对乡村的一种想象，有点像我们到农家乐度假村去住一段时间的感觉。”

在麦凯恩看来，小说并不一定要有特殊的区域概念，地理也不是形成一部小说最关键的因素。“只要是揭示了人性中最基本的元素，就能称其为小说。” 麦凯恩说，“福克纳在其1950年的诺贝尔奖献词中说过，小说就是人类对历史的斗争。如果小说里揭示了爱、怜悯、同情等普世情怀和价值，文学便也有了它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