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华：孟京辉的方式让我吃惊

“我和孟京辉的共同之处在于，我们对《活着》的感受是一致的，孟京辉对原著的忠实程度让我吃惊，他的方式更让我吃惊。”

——余华

早报记者 潘妤

连日酷暑高温，但话剧《活着》的热度较之天气也毫不逊色。

今晚开始，这部根据余华同名小说改编、孟京辉执导，黄渤、袁泉主演的作品将在上海艺海剧院连演7场。而此前半年，《活着》在上海的演出票开票一周就已售罄。一周前，剧组出于“连工作票都没有”的压力，临时加演1场，加场门票又几乎在一天之内告罄。去年，《活着》在国内巡演19场，此次又启动全国9城及世界巡演，都赢得赞声一片，这部戏算得上是孟京辉近几年票房和口碑“双丰收”的作品。

昨天，余华和孟京辉双双出现在上海，并和黄渤、袁泉一起亮相媒体见面会。余华谈及此次和孟京辉合作的缘由，并对最终的舞台呈现大加赞赏。

余华：

我和孟京辉

骨子里是一样的

余华的小说《活着》是一部公认的中国当代文学力作，此前张艺谋的同名电影亦让人印象深刻。而把这部心血之作交到孟京辉手中，余华说，“我觉得我和孟京辉在骨子里是一样的，当年我写《活着》的时候，被大家认为和苏童一样都是先锋派作家，那时候孟京辉是先锋戏剧导演。我觉得所谓的先锋，就是看个人的理解，我感觉更多是指一种精神。”

很多人表示很难想象怎样把《活着》搬上戏剧舞台，但在余华看来，“把《活着》改编成话剧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张艺谋那时候和我说，一个电影有3场好戏，就能撑起一部佳片，我觉得《活着》起码有十几场好戏，要让它精彩并不难，我有一次去看一个学生剧社演出的《活着》，我觉得也不错。所以我其实更希望《活着》能有一种新的状态。孟京辉最后在把小说转换成舞台的时候，给予了它新的理论，一种让我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孟京辉对余华的说法十分认同，“我觉得先锋就是一种关乎美学的延展、关乎少年心智的东西。在这20年里，我认认真真地看《活着》的小说就看了3遍。刚开始排那会我有点打退堂鼓，因为我觉得这个作品的力量太强大了，我有点招架不住，但我的制作人戈大立告诉我，这事你不做也得做。”在加入了集体创作和排练之后，最初的话剧有5个小时，但最后被删到了3小时。

孟京辉对这部戏的定位是“用一种天马行空的方式忠于原著”，而这句话确实是最后舞台呈现的最佳写照。这部作品在剧情脉络上完全尊重了余华的小说，但舞台手段却是完完全全的“孟氏风格”，演出一开场，黄渤甚至穿着白衬衫牛仔裤、拿着话筒开始了自述。孟京辉说，之前自己的戏都希望给观众冲击，是那种锋利的刀子，但这个戏却希望是个锤子，拿着麻袋套在你头上狠揍一顿，那种闷闷的力量。

余华自话剧首演至今已经看了3遍，第一次看甚至忍不住地掉眼泪，“如果用传统的方式，你没办法在3小时里完成这个戏。我和孟京辉的共同之处在于，我们对《活着》的感受是一致的，孟京辉对原著的忠实程度让我吃惊，他的方式更让我吃惊。”

黄渤：

我演得了福贵

但演不了家珍

黄渤在剧中出演了一个“既没福也不贵”的福贵，从一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历经丧财、丧父、丧母、丧友、丧子、丧女、丧妻、丧婿、丧孙等一系列悲剧，最终成为一个心平气和跟老牛唠家常的老人。而黄渤在剧中对人物一生命运跌宕的把握，以及福贵那种乐观主义的精神，获得了包括余华在内很多观众的赞许。

孟京辉更是将各种溢美之词用以夸奖黄渤的表演：“我这一次真的被他的表演惊着了，以前我被一个演员惊着的次数屈指可数，濮存昕演的《哈姆雷特》，廖凡演的《半生缘》，陈建斌演的《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这一次，我本来觉得，黄渤嘛就是一哥们儿，最后却发现，嗨，怎么回事，他的表演和我所掌握的表演体系全然不同。”

“你说你这次算是什么路数？”面对孟京辉的笑问，黄渤同样笑答，“野路子。我觉得这戏就像是剧中的舞美，顺着土地的沟壑，自然而然地流淌，最后就形成了表演。”对于自己出演这部话剧，黄渤说，“我们这次是能有机会站在坚实的伟大的作品之上，而且不要说导演，就光是同辈的袁泉，我觉得她就是我的老师，她的舞台经验比我丰富太多。”

和黄渤在剧中撑满全场的表演不同，袁泉出演的家珍只是偶尔淡淡地出现在舞台上，但她寥寥几次安静地出场，“哀而不伤”的表演，却充满了一种隐忍、坚韧的力量。余华这样评价袁泉的表演：“她从不与别人抢戏来增加自己在舞台上的光彩，而是沉浸在自己的角色里，或者说那个时候，角色就是她自己。所以，即使她柔弱地站在那里，也比别人强大。”

对于自己的表演，袁泉在发布会上也依然是淡淡的姿态，“我觉得就表演而言，其实所有的女人都是共通的。作为妻子、母亲，力量的来源是一样的。在这个戏里，福贵是乐观的，家珍也是乐观的。我对《活着》一直以来都充满了感动。就只是其中一段，关于送走凤霞，我觉得自己为人父母了，就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黄渤则对袁泉的表演有更深刻的认识，“家珍其实是福贵一生中最持久、最温暖的力量。但我觉得其实这个角色最难演，因为她不像福贵，充满了各种人生起伏，家珍身上没有什么情节冲突。你说一个好人，淡淡地来，淡淡地去，这个怎么演？我觉得我能演得了福贵，但真演不了家珍。”

对于话剧《活着》和黄渤的表演，孟京辉表示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拿到世界的戏剧舞台上去。而明年1月，该剧也已确定将在德国柏林德意志剧院、德国汉堡塔利亚剧院进行演出，这也是欧洲乃至世界范围最有影响力的剧院，因而也可以看作中国当代戏剧首次进入德国主流戏剧界。对此，黄渤笑言，有这样的机会自己不能放过，“我这是颤颤巍巍走上了世界戏剧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