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加纳北部有几个“女巫营”。那里可不是“女巫”们修炼巫术的神秘基地,而是当地部族用来遗弃、隔绝这些“不祥之人”的禁闭地,也是这些不幸的女人们逃离迫害的避难所。
最后的避难所
茅草、土泥搭砌的低矮土坯房,缺水缺电,脏乱阴暗,瘦弱的老人们两两相帮吃力地扛起水罐,或坐在地上机械地做着杂活,神情漠然……这就是加纳北部的“女巫营”。
国际公益组织“国际行动援助”多年来致力于加纳“女巫营”妇女权益保护及减贫工作。据其最新数据,分布于加纳北部5个地区的6个“女巫营”里,栖身着近千名妇女和儿童。这些营地,有的已存在上百年,专为圈禁“女巫”而建。“女巫营”通常处于当地部族酋长和祭司治下,因为当地民众深信,酋长和祭祀法力强大,可以消除“女巫”力量,使民众免受“女巫”施法诅咒。
虽然“女巫营”生活艰苦,但因为外人不得擅入营地,“女巫”们在这里至少可以不再受到直接迫害。有些女性被族人诬为“女巫”后,为保住性命,甘愿躲进营地。
过去,“女巫营”完全与世隔绝。如今,随着当地人口增加,居住区扩大,这些营地与村落界限渐渐接近。加纳官方媒体称,不少“女巫”上了年纪,有的疾病缠身,不能从事繁重体力劳动,因此经常缺衣少食,生活艰难。她们通常要到几里地以外去打水,靠采集牛油果树果实、拾捡柴火、种植玉米等作物维持生活。
定罪仅靠“死鸡”
直至今天,非洲教育落后地区的不少民众仍相信“巫师”、“巫术”的存在;疾病、不育、干旱、洪水、火灾等不幸事件,都可归咎于“巫师”作祟。在加纳、尼日利亚、肯尼亚、坦桑尼亚、刚果金、安哥拉等国家,不断有女性被指控为“女巫”,遭歧视、虐待甚至谋杀。就在今年6月,加纳一名42岁的男子亲手杀死祖母,坚称祖母是女巫,是自己患病的根源。
在“女巫营”里,每个女人都有一段辛酸往事。78岁的泽娜布·布格瑞回忆说,一天清晨,正在睡觉的她被一些人拽起来,他们说村里有个女孩梦到她,惊恐不已。“他们说我对这女孩施法,我当然不承认,他们就开始打我,后来我被拽到这个地方,”布格瑞说。
据说,验证涉嫌行巫术的女性是否“清白”需举行一种仪式。原告和被告都要在祭坛前抛掷一只死鸡,由死鸡落下姿势判断:如果鸡落下来面朝下,被告就被宣判为“女巫”,面朝上则证明其无辜。即使被判为无辜的女性也很少能恢复正常生活,因为一旦遭到怀疑,她们就无法摆脱“女巫”的恶名,只能住进“女巫营”。
国际行动援助说,“这些妇女没有经过审判就被定罪,也没有申诉的权利,只能被迫接受这样的 无期徒刑 。”
遭殃皆因弱势
加纳大学社会发展学教授多吉·齐卡塔说,在非洲,人们习惯用巫术解释不幸。“巫术指控是传统落后的观念所致。主要问题是,不管是疾病、事故、失业或是失窃……许多人没有理性地分析原因,而是转向怀疑巫术所致,指控在哪里的什么人对此不幸负责,以寻找一种宣泄的方式,避免不幸再次发生。”
被指控为“巫师”的人绝大多数是女性,其中相当多一部分是老年、寡居、独身或没有生育能力的弱势女性。国际行动援助一项调查显示,在“谷库女巫营”,70%受害者是寡妇,三分之一过去没有从事任何形式的经济活动。
“为什么被指控为巫师的总是女人?”60岁的加纳人沃森说,“我想,是因为比起男人来,妇女们更加柔弱,难以反抗身体上的伤害。”
“巫师”指控高发地区多为贫困落后之地,如加纳北部地区。那里教育普及率低,女性地位低下。加纳大学社会发展学教授多吉·齐卡塔认为,“女巫营”的存在折射出加纳性别不平等的状况。弱势女性在族人眼中“没有贡献”,更容易遭到莫须有的指控。
关闭不是结束
加纳“女巫营”的境况经媒体报道后,引起关注。近年来,加纳国内外一些慈善机构不定期为“女巫营”居民提供帮助,包括提供食物和生活必需品、维护权益等。加纳社会福利部门每隔数月向她们发放一笔微薄救济金。加纳第一夫人罗丁娜·马哈马在推动建立一个设施条件较好的移民村,希望改善这些不幸女性的居住条件,附属设施包括诊所、市场和学校等。
加纳妇女儿童部发表声明说:“女巫营”的存在不仅是对妇女儿童人权的侵犯和践踏,也是一种“国家灾难”。政府打算尽快关闭女巫营,结束这一“灾难”,然而,该计划遭“女巫营”的居民和援助机构强烈反对。
塔基拉·穆塔茹坦言:“我们没打算再回去,因为回去后还会受到不公正的对待,呆在这儿反而更安全。女巫营已经成为我们唯一的家。”
数据显示,四成妇女接受援助回家后一年内选择重回营地生活。她们回家后无论如何小心谨慎,也难免再度受到指控,身心受到更大伤害。要部落民众抛弃对“女巫”根深蒂固的仇视,谈何容易。
“现实情况是,关闭 女巫营 还需要一个过程,可能要花10到20年的时间。我们必须先从部落民众着手,使弱势女性不再受到指控。否则,一旦 女巫营 消失,这些女性将无处可去,处境更加危险。”国际行动援助加纳农村部主任阿卓瓦·夸滕-克鲁维卓说。(魏梦佳 邵海军)
(原标题:加纳“女巫”:何处是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