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兰政治力量并未出局”

早报记者 张喆

埃及首位民选总统穆尔西的政治生命终结了，但这似乎并不意味他所代表的伊斯兰主义者就将因此退出埃及乃至整个中东的政治舞台。

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教授朱威烈指出，两年来，包括埃及穆斯林兄弟会在内的政治伊斯兰成为地区重要政治力量，这一形势已成为定局，“中东依旧是在转型期内，在从前现代社会向现代社会过渡，埃及等国仍在寻找与时代相衔接的现代化制度。因此不能简单地说穆尔西下台是世俗派与宗教派之间的对立，更主要的是穆兄会自身政策的失误。”

朱威烈称，目前最大的威胁是，穆兄会是否会因此转向激进，转而诉诸暴力。

政策失误

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外交政策研究所所长李伟建说，穆尔西曾给民众的种种承诺与如今埃及经济低迷的现实产生了巨大落差，民众期待的落空是埃及发生动荡的直接原因。

穆尔西执政一年以来，不断有人指责他将国家与穆兄会混为一谈，推行排他性的伊斯兰改革日程表，而埃及的经济比之穆巴拉克时代更为不振，犯罪率上升、物资短缺，政治分化严重。过去5天里有1700万埃及人走上街头抗议穆尔西及穆兄会，就是这种不满的集中爆发。

朱威烈则指出，穆兄会当年只是以微弱多数（51%）赢得大选，他们应该做的是如何争取另一大半的选民。“穆兄会从地下走到地上，开始执政，他们在制度建设、理论准备、干部准备上都有所欠缺，没有经验，执政期间失误频频，比如总统怎么能凌驾于最高法院，总统怎么能亲自去任免总检察长。”朱威烈认为，穆尔西没能做好如何将伊斯兰的意识形态转化为政治制度，“穆尔西执政期间，没有能广泛团结埃及各种力量，非穆兄会人士都只是政府里的点缀。而穆尔西的政策，让人感觉是要把逊尼派的埃及变成什叶派的伊朗，在逊尼派为主的埃及，怎么可能出现一个凌驾一切的最高领袖。尽管穆兄会和穆尔西都在强调当年选举的合法性，但他们后来政策并没有得到广大埃及民众的支持，如今下台也就成了必然。”

李伟建认为，在这一次的埃及变局中，反穆尔西力量利用了埃及民众对于现状的不满，“这就和上一次推翻穆巴拉克时的情况一样。”

警惕激进倾向

朱威烈认为，穆尔西对民主是有迷思的，“他以为选举是民主唯一表达方式，以为得到了多数选票，所有问题都解决了，忽视了选举后如何继续争取民意。可以说，虽然他是留美回来的，但他学的是工程，而不是政治。”穆尔西在近几天发表的多次讲话和声明中，都强调了自己“民选总统”的“合法性”。

在西方媒体看来，埃及穆兄会下台，标志着2011年“阿拉伯之春”后在阿拉伯国家快速崛起的伊斯兰组织正遭遇抵制潮流。前穆兄会著名成员易卜拉欣·胡达比说，遭到群众而不是政权的反对，这在穆兄会历史上还是第一次。穆尔西高级顾问埃萨姆·哈杜德在埃及总统官方Facebook网页的一则声明中写道：“（穆尔西下台的）消息将响彻整个穆斯林世界：民主不是为穆斯林准备的。”

朱威烈并不认同伊斯兰主义者在当前中东政治版图中出局的看法。他不排除穆兄会再次赢得选举的可能，因为穆兄会比之埃及的世俗派精英，更有动员基层的经验。“问题是穆兄会是否能吸取穆尔西的教训，在未来可能的政府中招揽更多的非穆兄会精英。”

朱威烈担心的是，每当动乱之际，穆兄会会被激进极端势力绑架。”他指出，两年来，包括埃及穆兄会在内的政治伊斯兰成为地区重要政治力量，这一形势已经成为定局，但这也给了宗教极端主义和恐怖主义以死灰复燃的机会。“包括基地组织在内的极端势力出没在利比亚、叙利亚等地。穆兄会内，虽然温和派上台时提出了民主、世俗、法制的三原则，但他们的这些主张是否得到了穆兄会内部的认同，他们在执政过程中是否得到了充分的体现？没有。比如穆尔西说自己不干预他国内政，但他们却在叙利亚问题上大量介入。可以说，穆兄会的极端分子也在抬头。再加上圣战萨拉菲派也得到可乘之机，这样三位一体之下，的确有人担心 阿拉伯之春 成了 阿拉伯之冬 。”

有分析认为，中东伊斯兰力量的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转型国家内部穆斯林兄弟会等现代伊斯兰力量与传统的萨拉菲派的分歧，以及后者背后的海湾阿拉伯国家的渗透，都使伊斯兰力量内部矛盾错综复杂。从长远的角度看，现代与传统伊斯兰力量的发展道路和地区主导权之争，也许会成为中东冲突的另一条主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