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据失实的高考作文岂成范文

熊丙奇

广东省教育考试院日前发布今年高考优秀作文范本，中山大学一名学生经过数小时考证，指出其中一篇题为《慈善需行之有道》的高考优秀范文四处论据失实，引发网友热议。对此，广东省教育考试院有关负责人表示，这篇是考场作文，不应过分苛责。

发布高考优秀作文，闹出这样的乌龙事件，相关方面也只有如此圆场了。问题是，“失实”的作文，为何会在高考中得高分？为何教育部门会将其作为范文发布？

在笔者看来，对考生临场作文中的论据失实，不必苛责。毕竟考生时间有限，在考场紧张的环境中，难免出现论据偏差，且很难对出处反复查证。然而，对教育考试部门，则有必要追问，发布论据失实的范文，为何还如此轻描淡写地对待质疑？本来有足够的时间和充分的条件对范文加以审核，可相关部门非但对此不严格把关而导致工作被动，还在被人指出问题后百般狡辩。这反映出评卷、阅卷存在严重问题，有关部门存在严重的官僚作风。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是在鼓励“作文说谎”。

为何这篇多处论据失实的作文，会得到高分？因为这符合高考阅卷老师的“口味”。一直以来，我国不少考生都要准备“套题”，其特点之一就是引经据典，仿佛作者有丰富的知识、广阔的视野，总能信手拈来。有的学生不管自己是否真的知道某个名人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都大胆地予以杜撰。有意思的是，这样经不起推敲的文章，还很有可能得到高分。

这名考生文中的论据失实，并非不伤大雅。比如他写道，“培根曾说， 善性是人性与神性最相近的地方。 ”但培根没有说过这句话。离开了这句杜撰的名言作为论据，文章也就失色不少。另外还有三处事例论据或名人名言引用，是子虚乌有或凭印象随意陈列。假如强调材料真实性，很可能引不出这么多论据。

那么，阅卷老师为何没有发现，或发现了却仍打高分呢？这可能有两方面原因，一是阅卷时间太短，来不及仔细考证。近年来，对高考作文阅卷时间太短（有的地方甚至传出17秒评阅一篇作文的消息），舆论曾广泛质疑，但似乎并未引起教育考试部门的注意。二是老师习惯了用固定模式评价一篇好文章，换言之，一篇高考作文，首先要做到“看上去很美”，比如论点鲜明、论据选材广，而内容的准确性却在其次。

当然，要求阅卷老师考证所有作文的论据，是不现实的。一些失实的作文在高考阅卷中得高分的情况，很难根本杜绝。但这样的作文被当作范文登出来，就反映出教育考试部门的草率。这让我想到浙江今年的高考语文作文题目，把引文作者的名字搞错了。将二者相联系，可以看到教育考试部门对考题、阅卷的态度实在有欠严谨。另外，对网民考证出作文失实，教育部门应以实事求是的态度，承认错误，而不是试图淡化问题。

从本质上说，一篇作文使用不少失实的材料，就是造假行为。如果教育部门进一步纵容，某种程度上，就是鼓励学生天马行空地编造，未来会出现更多“假大空”的文章。其实，作文已被认为是学生“说谎”高发的领域。进一步来看，受这种作文训练的影响，学生会缺失严谨的学术规范，会把随意引用、编造当成一种习惯，甚至在今后的大学学习、学术研究和工作中，也会做出很多违反基本规则的事。近年来，大学生的论文写作中，引文不注明出处、引文不规范的问题十分常见，这是十分严重的学术问题。

要避免学生在作文中使用大量失实材料，必须平时对其进行严格的学术规则训练。这需要两方面努力，一是转变应试作文思想，引导学生写自己想写的文章，而不是迎合老师的阅卷喜好；二是对平时作文中杜撰的故事、材料，进行及时矫正，不能把这只当成瑕疵，而给学生高分。

语文教育，承载着培养学生人文素质和公民意识的功能。近年来的语文作文改革，也倡导学生独立思考、自由表达。而公民意识的基石是真实，培养学生诚实守信、严谨为学的态度，才是真正的育人。

（作者系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