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舞可跳是舞者最好的礼遇”

相比之前孤独地练舞，《舞林争霸》之后，舞者侯腾飞与“十强”之一的朱洁静走到了大众面前。作为一种范本，“明星效应”给他们的生活和舞蹈带来哪些改变？随着二人首个 舞蹈专场演出的到来，大众娱乐节目催生小众艺术观众的力量也将受到检验。

早报记者 廖阳

和想象中有大落地窗和白纱窗帘不同的是，上海歌舞团排练厅“蜗居”在金沙江路一栋商业大楼的一层。推门进去，琴声飘出。朱洁静与侯腾飞正在排练双人舞，和舞台上几无瑕疵的技巧展示不同，两人不时摔在地上，发出尖叫。素颜的朱洁静，额头上有细小的青春痘。她什么高难度动作都敢做，劲也舍得放开，不时把男伴撞倒，“昨天我跟他练一个托举就摔了，我整个人拍他脸上，感觉他耳朵都被我割掉了。”朱洁静笑说，“女孩跳舞胆子一定要大，缩手缩脚永远出不了东西。”

他们练的这段描述舞者日常排练的《静·飞》，6月10日至11日将于文化广场的舞蹈专场“王者归来”上演出，名字听起来有点模糊，但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舞蹈专场，终究是对舞者最好的礼遇。两人将演出各自的舞剧代表作，亦有参加《舞林争霸》时的部分作品。

天生是跳舞的人

朱洁静今年28岁，浙江嘉兴人。因为觉得跳舞的女孩可以每天穿漂亮衣服、涂口红，自认爱美的她从9岁便开始学跳中国舞。朱洁静父母的工作都跟文艺不沾边，因而最开始他们对女儿的期许就是按正常轨迹按部就班地走下去。当朱洁静9岁独自一人来上海市舞蹈学校时，他们有些犹豫。“来这之后才发现一切跟自己想象的都不一样。”朱洁静说，刚学舞时老师每天都押着她练压腿、抻筋这些苦哈哈的基本功，完全没舞可跳；还是二年级的她要上四年级的课，“什么都听不懂，成绩特别差，父母就说回去吧。我倔，硬是没回去。”

从上海市舞蹈学校中专毕业后，朱洁静没读大学，直接进了上海东方青春舞蹈团（上海歌舞团前身），荷花杯、桃李杯，各种奖项拿到手软。舞台上的朱洁静确实惹人关注:她的肩膀瘦削、腰身细、腿又长，加上总爱摆出乖巧的笑容，很难不惹观者怜爱；在台上做劈腿大跳跃时，她的双腿在半空中划出的弧度，像要切开空气，让时间定格；在与男伴跳托举时，难度再大，闭上眼睛，她也能把身体放心交到对方手里。

当然也有不顺遂的时候。2009年，朱洁静排练出了次意外，膝盖髌骨滑位，大韧带撕裂，在病床上躺了半年。医生说她不能再跳舞，刚定好的舞剧女一号也被撤下。躺在病床上的她几近绝望，开始盘算以后能做什么，开奶茶店、淘宝店，去少年宫当舞蹈老师，这些想法都在她脑子里转过一遍。好在后来她又回到团里，成为舞团姐姐辈的人物，人人都叫她“朱姐”。在参加《舞林争霸》之前，舞蹈圈里的人几乎都知道她的名字。只是，相比以前上台就能拉开架势做大开大合的动作，现在的她每次都要压10分钟腿才能把身体完全打开，“现在骨头硬，身体没以前好用了。”

侯腾飞比朱洁静年轻，在《舞林争霸》上，一起跳舞的朋友都叫他“猴子”，“但观众叫我王子。”他强调。侯腾飞从11岁开始跳舞，学的也是中国舞。2004年，侯腾飞从济南艺术学校转至上海戏剧学院舞蹈学院读本科，专攻古典舞。上海歌舞团团长陈飞华正是他读大学时的院长，对他的实力很是了解。因而大学毕业刚进上海歌舞团时，侯腾飞就被授予了独舞舞者席位，算是破格录取。通常，一个刚进团的舞者从群舞起跳，要用5年才能做到独舞位置。把团里的大小舞剧都跳过一遍后，2010年，21岁的侯腾飞成了上海歌舞团的首席舞者，也是当时国内最年轻的首席舞者。

“他很正，也阳光，舞蹈没有歪范和邪气。”朱洁静这样评价侯腾飞，“他不算很刻苦，但很聪明。”舞者分两种，一种后天勤奋努力，一种生来便天赋俱佳，朱洁静认为侯腾飞属于后一种，自己则各占一半。而在侯腾飞眼里，朱洁静则是在舞蹈上尤其倔强的女孩，“她对舞蹈的那种痴迷，是一两个动作跳不清楚，不睡觉也要练会学好。”不管是从身形骨架，还是从技巧、柔软度，两人天生是跳舞的人。他们也知道老天爷赏饭吃，给了自己跳舞的灵气。

比赛让他们更热衷舞蹈

舞蹈真人秀节目《舞林争霸》年初在东方卫视开播，首期收视率就取得全国1.07的好成绩。它让更多舞蹈圈以外的人知道了这两位舞者。朱洁静以9.83分的成绩位居十强第三，侯腾飞则止步于十强。两人承认，比赛能让舞者在最短时间内成长，经历了比赛的舞者，给人的状态和感受完全不同。

虽然对自己在《舞林争霸》上的表现颇为满意，但每场比赛也总有让他们遗憾的地方。两人都参加过不少专业舞蹈比赛，专业比赛可用几个月时间打磨一部舞蹈，舞者只需按编导要求闷头练习即可。《舞林争霸》斩断了他们对编导和苦练的依赖。从前期构思到最终的舞蹈呈现，舞者通常只有三天的准备时间。没时间吃饭、通宵排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排练兴起时被导演叫去拍VCR、出外景，也是一种困扰。“不只是体力上的消耗，更多是精神上的焦灼。”朱洁静这样总结。

当所有人都在拼命跳舞时，那种紧张、力度和强大压力，让侯腾飞事后想来更像是一种“虐心”的享受。“感觉就像每天都打了鸡血，从心底越来越爱舞蹈，也越来越想跳舞。”在《舞林争霸》上，侯腾飞从未跳过一场自己擅长的古典双人舞，反倒是现代芭蕾、国标、HipHop、爵士、现代舞等跨界舞种，他都试练了一番。

朱洁静是中国舞出身，但她在台上最喜欢跳的却是现代舞。现代舞没那么具象，可以给她更多想象的空间。在《舞林争霸》上，看得出朱洁静试图让肢体跟着灵魂走，但正如金星对她的评价一样，她的高难度技巧展示，总多过情感表达的成分，有点“用力过猛”。在台上跳现代舞时，即使穿上宽大棉裙，舞风再洒脱大气，也看得出中国舞在朱洁静身上挥之不去的痕迹，比如微蹙的眉头、既痛苦又略带沉醉的神色，都不失为一种“夸张”。在真正的现代舞台上，这种表情通常很少看到，舞者会更愿意用肢体，而不是情绪过于丰富的面部去传情达意。

比起侯腾飞，从参赛开始，朱洁静便被绯闻和争议裹挟。带着首席舞者的专业身份参赛，她承认自己更容易受到评委的严厉对待。当非议一夜之间铺天盖地，所有的生活细节被放大时，她当然会不适应——这正是《舞林争霸》造星所带来的扩大化效应。不得不承认，这档舞蹈真人秀节目，最终以一种娱乐化的方式，让观众对舞蹈提起了兴趣，也打开了横亘在舞者与观众间的那道重门。

现在，不管是在发布会还是走在路上，朱洁静与侯腾飞都容易被一群热情的阿姨围着。尤其是朱洁静，她们爱拉她的手，找她要签名，把她当女儿一样看待。她们对舞蹈的理解很单纯，就是觉得她跳舞好看。“以前一直觉得舞者很孤独，都是关起门来闷头跳，没人知道，也没多少人看。《舞林争霸》让我知道原来有那么多人爱舞蹈。”朱洁静很感慨，“这种认可和掌声是送给舞者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