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6月14日是第九个世界献血者日,中国红十字会副会长王海京在北京红十字会血液中心无偿献血。 (苏丹/图)
救灾做得好不好,很重要一点取决于备灾备得好不好。
过去有时救援一开始,各类物资全部送进去,但有些物资开始时用不上,有的甚至在灾后重建阶段才用得上。
红会社监委开会非常尖锐,他们有人说是拿他们的信誉来做这个工作。
灾民领一包方便面都要签字
南方周末:能否介绍一下这次地震后,中国红十字会的反应?
王海京:4月20日早上8点2分发生了地震,大约8点20分时,消息就传到了所有会领导手机上。我当时在京,第一反应就是跟四川联系,于是我一边往办公室赶,一边和四川红会秘书长联系上。我就跟他们说,第一要赶紧集结,第二要赶紧派出工作小组,要尽快去灾区了解灾情。
很快会领导都集中到机关了。当时赵会长(常务副会长赵白鸽)在外有个会,我当即决定派我们的赈济救灾部部长带领工作人员去四川。我们执委会也在上午11点召开了第一次紧急会议,成立指挥部。
按照日常预案,这中间我们还做了一个决定:先从成都调运第一批物资。我们在全国的备灾中心是78个,有两个国家中心,六个区域性中心。成都是西南区域性中心,当时从成都调拨了500顶帐篷、400个家庭包,另外还有一车的食品。
南方周末:什么是家庭包?
王海京:家庭包就是锅碗瓢勺、牙膏牙刷、手电筒、拖鞋、临时换的裤衩背心。做完这些决定后,指挥部开始分工,和四川密切保持联系,提出救援队要及时派出,第二批物资要及时调拨。第二批是1200顶帐篷、5000床棉被、5000件夹克衫,也是当天从西安备灾中心发出的。
这时,我们第一批派往四川的工作组已经在路上。准备去第二批的时候,发现机票很紧张,常务副会长赵白鸽抢到下午6点的票之后也赶过去了。
南方周末:你了解他们在那边是怎么将物资发放到灾民手中的吗?
王海京:我们有将近十张表格,从报灾到提需求,到审批、调拨物资,一直到最后发到灾民手里,签字接收,全部是非常完整的,灾民连领一包方便面都要签字。
南方周末:你们在做工作,政府也在做,你们跟政府的关系怎么协调?
王海京:我们有一个小小的指挥中心在芦山,分成几个小组。一是物资中心,二是救援队指挥中心。指挥中心就负责和政府在当地的指挥部联系,每天参加指挥部会议,了解他们掌握的信息,同时也提出我们的要求。
注重救援的科学性、逻辑性
南方周末:你是分管救灾工作的,经历过2008年汶川地震。你感觉这次救灾与2008年相比,有没有什么改进?
王海京:很多啊,比如家庭包就是这几年才弄起来的。家庭包是中国红十字会最有特色的地方,现在已调了1万多个。为什么要用家庭包?我有个特别深的印象,那年江西水库溃坝淹了很多乡镇,我们去用热水器给大家烧点开水,结果发现没有缸子。所以说,我们平时准备一些家庭包,将生活必需的锅碗瓢勺、牙膏牙刷、手电筒等都准备好,一旦发生灾情就从容得多。汶川地震后,我们就在全国的备灾中心,把政府覆盖不到的一些物资的情况,做些倾斜。其实救灾做得好不好,很重要一点取决于备灾备得好不好。
2008年就有教训。地震发生后,作为覆盖西南地区的成都备灾救灾中心,仓库里只储备了557顶帐篷。而当时全国各级红会的帐篷储备也不足2万顶,与需求相差甚远。这次就充足多了。
南方周末:每次灾难发生,现场的秩序经常在开始时是混乱的,这次有没有针对性地改进?
王海京:那是,2008年相对而言还是比较混乱的。这次一开始就注重救援的科学性、逻辑性。过去有时候救援一开始,各类物资都全部送进去,但有些物资开始时用不上,甚至有的是灾后重建阶段才用得上。这次我们就比较注重顺序,分阶段提供物资,比如一开始需要的是水、食品、卫生用品等,等过了这一阶段再提供其他物资。
还有现场救援,我们在20日那天,就给各省红会紧急下发了文件,提出所有救灾行动,要报告总会统一调度,这就保证了现场秩序。汶川地震发生时,没有打招呼,各地一窝蜂地涌到四川,今天一架飞机,明天十个车皮,四川红会都快疯了。
另外是与政府的协调,我们这次物资去了之后要怎么接收、怎么分发,帐篷搭建要在哪个位置上,和政府都有协调,这一次做得非常有序。
要理性筹款
南方周末:这次地震发生后,社会上有很多人在拿红会和壹基金、扶贫基金会这些机构筹集的捐款数比较,言下之意红会的筹资能力在下降,你怎么看?
王海京:比这个我觉得没意义,大家都是献爱心。我们筹集了多少就是多少,我们现在应该全力以赴将救灾工作做好。
南方周末:但还有人认为这与红会过去对善款的来源、去向公开透明不够有关系。
王海京:公开、透明我们一直在做,可能宣传做得不够,大家关注也不够。公众对红会要求很高,我们和大家的期望值还是有差距,但是也不能一口吃成胖子,慢慢来吧。
南方周末:我们注意到,2011年7月开始,红会捐赠信息发布平台运行,总会的网站可以查到善款来源,但是去向查不到。
王海京:你说得对。但这是一件特别难的事情,在其他国家除了特别小的组织,都很难做到。
南方周末:这个平台上线发生在“郭美美”事件之后。此后,红会也试图做了一些形象重塑的工作,但过程中又发生了一些负面新闻,比如成都的捐款箱发霉没人管,红会有没有建立一套危机公关的程序?
王海京:肯定有,成都的事情发生后,我们马上就派出社监委去调查,之后要求全国所有的募捐箱重新规范。说到制度,我们现在自己要及时发布真实准确信息,也需要第三方监督,比如后来成立的社会监督委员会。
南方周末:一直有人在议论社监委的作用。
王海京:社监委开会非常尖锐,他们有人就说是拿他们的信誉来做这个工作。为了保持他们的独立性,白岩松自己捐了一笔钱,不要我们提供的行政费用。有人说他们跟红会穿一条裤子,其实这些人不是一般人,不会拿自己的声誉来冒险。
南方周末:社会监督委员会算是第三方,但一直被外界关注的资金审计,有没有考虑过引入第三方呢?
王海京:现在主要还是政府审计,如果要找大的会计师事务所审计,那需要很高的一笔费用呢。我很赞成刘姝威今天(23日)上午的讲话,她也是我们的社会监督委员会委员,她说特别希望有实力的第三方审计能够从公益角度来审计。
南方周末:说到监督,想起中国红十字会与地方红会的关系。现在中国红会能在多大程度上监督到地方红会呢?毕竟有不少负面新闻都是地方红会造成。
王海京:从理论上来讲,统一性原则,一个国家一个红会。但实际上,赵会长也讲要改革。现在中国是分灶吃饭,各级吃各级的。地方会长由地方任命,日常资金由当地保障。我们再加强监督。目前看来绝大部分地方做得不错,红会有自己的章程、法律,这对各省红会还是有一定约束力。
南方周末:你说赵会长也讲到要改革,其实红会体制一直遭受诟病的就是它的“行政化”。红会领导有级别,2012年7月国务院发布了《关于促进红十字事业发展的意见》,但里面并没有提到“去行政化”,是否意味红会的改革还不会触及根本?
王海京:我觉得改革是渐进式的,不能说一夜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