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婷 理财周报上市公司资深编辑
清明假期,吃了外婆特意留给我的地瓜干,心情很复杂。
不知不觉,外婆离开已经三个多月了。也许是常年分隔两地的缘故,总觉得外婆还活生生地在那个小村子里忙着她的琐碎事,而她的手机只是忘记充电。
我很想她。想她那双厚实柔软的双手,睡觉时总喜欢握着我的脚丫;想她生气时嘟嘴自言自语嘀咕的样子;想她爽朗的哈哈笑声和说话时夸张的手势;想她睡觉时独特的鼾声······
外婆的童年很“传奇”。外婆生于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家境还算比较富有,只是好日子仅过了两年。外婆2岁时,她的母亲就因病离开了她,之后父亲成天酗酒,她受尽后妈折磨,不仅不让读书,还被逼做长工8年之久,18岁时她父亲给她留下的唯一一栋房子却被叔父抢走。
这些苦和累,在外婆心里烙下了印记。我也终于开始明白,这些年来,外婆为何喜欢逢人就诉苦,对我说的那些没头没尾的事,我恨我那时的不耐烦。
命运一点也不眷顾外婆。在她39岁时,无情地夺走了她的一只眼睛。那时的冬天,外婆家常用木炭灰烤火。怎知有一天,贪玩的小舅不知从哪拾到一枚子弹头,还天真地将它丢到火炉里烤,“轰隆”一声,炸伤了外婆的左眼。
听妈说,外婆向来爱美,整整三年,外婆每天以泪洗面,才慢慢接受现实。这种突如其来的改变以及内心的辛酸,常人是无法体会到的。
年龄越大,外婆右眼视力也开始减弱,只能依仗着微弱且朦胧光线。但她天生闲不住,手里总有干不完的活,还经常一个人跑去赶集或者串门。
因为眼睛,外婆失去太多,承受了太多孤独。比如电视、牌、老年舞等一般老年人的活动,她都无法参与,她唯一的追求就是有人能陪她聊聊天。
外婆晚年更像个小孩,喜欢被人捧着。每逢过节,或看到她的“闺蜜”买了新衣服,回来就吵着要买新衣服,不给买就嘟着嘴巴不开心,让我妈哭笑不得。记得有次带她去逛街,她不放过店里的任何一样东西,每件都要摸着凑近去看,冷不丁拿着一双鞋子问,“老板,这个hai子怎么卖?”老板很诧异地问,“孩子?我们这不卖孩子!”
她还会经常问我,她的白头发有没有增多。听到有人说,牛奶可以美白,她就天天喝牛奶。别人夸她身材保养得不错,她就更加昂首挺胸,心里乐滋滋的。
去年12月中旬,她还在电话那头,声音高亢地左一句右一句,“我的崽崽啊,该准备生了啊?”
1月16日,她还在为我的回门酒包扎喜糖盒。1月19日,竟突发住院,从此不省人事。
没想到,那声崽崽,是她最后一声喊我,那一通电话是和她的最后一次互动。每每想到这里,无言的惆怅和内疚顿时涌上心头,心痛得无法呼吸。
表妹说,在外婆发病的前一天晚上,她对表妹说,“现在你们每个人都出息了,我怎么舍得离开你们。”
我知道,外婆还有很多遗憾:没能等到我的回门酒,没能过完一个团圆年,没能······
而我最遗憾的是没能好好跟她告个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