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生只是为了维权,想拿回他应得的。没想到会把自己送进去。”邓慧(化名)说。
2月4日,理财周报第279期刊登《保健品惠普生14年谎言真相》,曾为惠普生品牌创始人姚宏安核心团队成员的Y先生,向理财周报爆料姚宏安所创建的几家公司涉嫌偷税漏税、生产批准文号造假、海关进口报关单造假、原材料产地造假、公司工商资料造假、宣传造假等多种不法行为,引起消费者关注和保健品市场巨震。
2月23日,爆料人Y先生,也就是邓慧的丈夫胡俊义,在广州被广西南宁高新公安分局刑侦大队警察,以涉嫌敲诈勒索的罪名逮捕,并带回南宁羁押。
爆料人遭跨省抓捕
2月23日晚6时许,邓慧带着孩子在住所广州番禺的一个小区楼下玩,接到胡俊义用陌生手机号打来的电话。
胡俊义在电话中说:“你上楼开门,不要把孩子带上来。”
邓慧在家门口看到丈夫和一群人在一起。“大概有五六个人带着我先生进来,所有人都没有穿警服,也没有向我出示证件。有人开始翻抽屉,有人拿着一张纸让我签字,我记得上面说嫌疑人胡俊义因涉嫌敲诈勒索,要进行搜索。他们说要赶快封存证据,要封存电脑和资料,我当时根本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邓慧回忆道。
邓慧试图去问丈夫,到底出了什么事,胡俊义没有回答。
“那些人说不是你想不签就不签字的,最后我签字了。开始我以为他们只是带电脑走,谁知道要把人也带走。”邓慧说。
“开始我也没害怕,以为带走电脑就没事了,签了字就想下楼看孩子,但他们不让我出去,然后就把我先生一起带走了。”
当晚,邓慧离开家投奔朋友,并且不停对胡俊义傍晚给她打电话用的手机号码发短信,问他们到底是谁。
2月24日中午12点35分,邓慧接到该手机号码的短信回应:“我们是南宁市高新公安分局刑侦大队的,昨天我们已向您出示了警官证并告知您,您丈夫胡俊义因涉嫌敲诈勒索罪正在接受调查,案件的进展我们会按有关规定及时通知您,您以后可以打我们单位的值班电话咨询。”
邓慧再三回忆并确定,“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向我出示过证件。”
邓慧认为,胡俊义被跨省逮捕,与几个月前开始的网络举报,以及19天前其向理财周报爆料的《保健品惠普生14年谎言真相》,有着直接关系。
让邓慧感到愤怒的是:“卖惠普生的广东大保龙在广州,我老公也在广州,姚宏安只有一个工厂是设在南宁的,为什么是广西南宁的警察将我老公抓走?”
被捕前的72小时
2月23日中午12时,胡俊义对邓慧说:“老姚(姚宏安)要约我谈,说要把事情一次解决掉。”
“是姚宏安主动发来的信息约见面,我先生以为老姚很有诚意把工资结算清楚,就兴高采烈地出门了。”邓慧回忆说。这次见面是是由中间人牵线促成的,该中间人和胡俊义曾是大保龙的老同事。
胡俊义离开家后,和邓慧通过两次电话,第一次说在天河(广州天河区),“和小万(万贵明,姚宏安团队高管之一)在一起”,第二次说在外语学院(三个校区都不在天河区)。
下午3时左右,邓慧第三次给胡俊义打电话时,手机无法接通。
直到三个小时后,邓慧接到丈夫电话,并目睹丈夫被带走。事后,邓慧向理财周报记者回忆,胡俊义出事前两天,就已经有了很多奇怪的征兆。
理财周报关于惠普生的第一篇报道出炉后,胡俊义致电理财周报记者,“惠普生和大保龙的报道被竞争对手利用,对手将报道资料发给各大经销商,姚宏安损失很大。”
随后,大保龙董事长助理黄春谊对理财周报报道作出回应,称董事长姚宏安与广州野马公司并无任何关系、姚宏安从未去过加拿大、爆料人提供的报关单与大保龙公司无关等。
理财周报本准备进行追踪报道,2月21日,也就是胡俊义被捕前两天,理财周报记者就上述回应致电胡俊义。胡俊义就黄春谊所回应内容,一一进行了驳斥。
邓慧记得,当晚姚宏安给胡俊义电话,显得很着急,称这两天找时间谈谈把事情解决掉。
2月22日,理财周报当期报纸截稿日,情况急转直下。
理财周报记者上午接到胡俊义短信:“感谢您的帮忙。我当时一时气愤曝光了姚宏安,事实上有些内容是经不起推敲的,现在我的压力也挺大,还是就此和为贵。”
随后,在与理财周报记者的通话中,胡俊义说之前的爆料有些事实性错误,但当理财周报记者追问到底有哪些事实性错误时,其言辞含糊。理财周报最终放弃了在当期继续追踪有关惠普生的报道。
“当时他说这话时,我就在旁边,我说你怎么可以推翻自己的话,这么不负责任。”邓慧对理财周报记者回忆说:“我当时特别吃惊,没想到他的态度突然变了。”
“现在想来,这些都是有预谋的。你们报了大保龙之后正好过年了,过完年后,姚宏安和胡俊义的联系突然就密切了,一天两三通电话,短信也很多,甚至称兄道弟,对话也变得很‘江湖’。”邓慧说。
胡俊义被带走第二天下午,邓慧在新浪微博注册了一个“胡俊义妻子“的账户。
当天下午三点半,邓慧在微博上发帖求救:“自2月4号报道以来,没有引起药监部门的重视,反而想方设法抓捕爆料人,而且是跨省抓捕。”邓慧还将这条微博@给了不少记者和媒体官方微博。
这条求救微博被转发1259次,评论421条,内容也被各大论坛迅速扩散,还有不少人给她提供建议和帮助。
发微博第二天上午,南宁警方还是用那个手机号码给她打了电话:“我看到你的微博了,你不要把事情闹大,这样影响不好。”
邓慧甚至想到和姚宏安求和。“打姚宏安电话不接,我又找到中间人。中间人表示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中间人还说,你们把老姚逼成这样,有没有想过老姚的心情。”
多次联系姚宏安未果后,姚宏安给邓慧发了一条短信:“你丈夫的事情他自己向政府部门讲清楚就行了,你应该同那些部门沟通!如果拿那些没有法律根据的事来威胁我们,小心触犯法律!”
谜团:敲诈还是被设陷
据胡俊义留下的文字自述,2002年,胡俊义通过朋友认识姚宏安,开始和姚宏安及姚平安兄弟的合作。
“2005年初,我知道他做的都是假货,就离开了公司。2005年4月,野马公司天天素减肥产品导致日本消费者致死后,姚宏安兄弟便去了国外。”
2005年9月,姚宏安回国重新找到胡俊义创办广东大保龙。胡俊义此前曾告诉理财周报记者,大保龙项目前期主要由他负责,邓慧向理财周报记者证实了这个说法。
邓慧提供的相关材料包括,大保龙的注册商标证、2006年深圳富莱欣与大参林连锁药店签订的合作书、胡俊义经手的大保龙销售记录。她表示这些都是当时胡俊义在大保龙负责的工作。
“胡俊义很早就跟着姚宏安,是他最重要的帮手,负责的事情比较多,以前两人关系特别好。胡俊义当时的头衔是大保龙的总经理。”邓慧说。
2006年,大保龙顺利打入大参林连锁药店,姚宏安和胡俊义的关系却开始出现裂缝。
胡俊义在自述中称:“项目进展顺利,姚平安、姚宏安答应给我这个项目整体回款2%作为提成。”
2006年底,胡俊义向姚宏安提出结算提成,并要求将之前口头约定的提成方式和数额落实成合同,但一直未能解决。
邓慧不确定,姚宏安到底欠胡俊义多少钱:“现在大保龙一年的销售额是8000万到1个亿左右,按2%提成算的话,一年是160万到200万,但到底是多少他也没跟我详细说过。”
“大保龙是进入大参林后才火起来的。这个项目是胡俊义带着团队谈下来的。合同是当时胡俊义手下的副总签的。”邓慧说。
随后几年,胡俊义和姚宏安频频过招。大保龙董事长秘书黄春谊说:“这几年间,胡俊义甚至雇过一些人到公司闹,我们一报警人就走了。”
几经交涉,胡俊义最后想到了网络。2012年下半年,胡俊义多次在天涯社区等论坛发帖,披露姚宏安的造假经过。
网络曝光后,姚宏安找到胡俊义进行了第一次谈判。“去年九、十月间,姚宏安曾让万贵明出面和胡俊义谈过一次。当时,胡俊义说得很清楚,只是想拿回属于自己的工资和提成。胡俊义谈完回来后,还把录音给我听了。”邓慧说。
另一方面,大保龙方面也向广州天河区报案,并起诉天涯社区,该案件已在广州被受理。
其间,出于对自己人身安全的担心,胡俊义曾两次向广州警方报警立案。理财周报记者在广州番禺钟村派出所核实了此事。报案系统显示,胡俊义先后于2011年3月及2012年10月15日,向广州警方报案。
系统显示,胡俊义报案原因为:“因在网络举报了一家造假公司,担心自己及家人人身安全受到威胁。”
“我就是想通过合理的方法拿回我的劳动所得。”胡俊义在自述中说。
理财周报报道面世后,事情似乎在向胡俊义期盼的方向发展:姚宏安开始给胡俊义打款。“姚宏安还找了很多人劝胡俊义以和为贵,不要继续爆料。”邓慧说。
“你们报道出来以后我们就回河南老家了,过年前一天(2月8日),姚宏安给我们打电话,当时,我们在逛街没接到。后来中间人又给我们打电话,说姚总给你们电话了,你没接。我们给姚宏安回电话,姚宏安在电话里说,下午给胡俊义打10万块钱。”邓慧说。
“由于春节放假,这10万块钱我们年初八才收到。除了这笔10万块,我所知道的,我们并没有收他们其它的钱。而且这10万元,我认为这是合理的工资所得。”
这10万元让胡俊义觉得姚宏安确实想跟他和解,在收到钱6天后,他接到姚宏安电话“要把事情一次解决掉”,高高兴兴出门,最终以“涉嫌敲诈勒索”被逮捕。
2月28日上午,邓慧赶到南宁,她聘请的当地律师在当地第四看守所见到了胡俊义,这也是胡俊义被捕5天后第一次传出消息。
“律师告诉我他(胡俊义)精神状态还不错,”邓慧对理财周报记者说,“目前仍在刑事拘留期间,警方也没说他们到底掌握了什么证据。”
理财周报记者了解到,律师与胡俊义面谈了近两个小时,律师表示胡俊义称那10万元是姚宏安让他在网络上删除对大保龙不利帖子的公关费用,他被捕当天是姚在电话中说可以见面跟他结清工资和提成。
姚宏安多次拒绝了理财周报的采访请求。广东大保龙公司董事长助理黄春谊则回应理财周报记者:“如果没有充分的证据,警方不会乱抓人。”
事件缘由:
除了将不知来源的原料冒称为进口原料之外,另一项造假是企业宣传。大保龙官网及公开资料显示,美国大保龙国际集团是全球著名的专业研发、生产、销售 健康产品的跨国集团,2005年进入中国,成立全资公司广东大保龙及大保龙连锁,及南宁生产基地。2010年,姚宏安将原美国大保龙国际集团的公司全部整 合进美国惠普生药业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