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旺斯是许多人心中的一个梦想之地。阳光、薰衣草、玫瑰红酒是普罗旺斯的主题词;梵高、高更、塞尚等印象派大师,还有彼得.梅尔等作家的渲染,让很多人,包括我怀着梦想和希冀来到了这里。
朋友安排了一次自行车之旅,路线设计得非常好,穿过普罗旺斯最精华的腹地,有平地,也有山路,总共一百多公里。
一开始的风景确实迷人,葡萄园、起伏的山丘、富有历史感和人情味的小镇,不知不觉五十多公里过去了。但由于山地居多,上坡的时候用力过猛,到了六十多公里处,膝盖的疼痛使得我实在不能上坡骑行了,好在不远处就是野餐点,羞愧地乘上“收容车”到达野餐的河边。
午饭后,觉得不甘心。因为只有我一个中国人,尽管骑车耐力和体力比不过久经锻炼的法国同胞(自行车在法国跟乒乓球在中国一样,属于全民运动),毅力上总不能输给他们吧!忍着痛继续骑行。速度肯定跟不上最快的,但又比最慢的快。不知不觉就离开了大部队。因为我身上带着地图,并不慌张,继续前行。
大约在八十公里处,疼痛使我实在没法骑车了,腿每转一圈都钻心地疼,就找下一个目的地等待“收容”。但是这个目的地只是路旁一个小村庄的名字,而我是在村子里休息等待。最后一辆车从村子旁边过去了,把我一个异国他乡的人撇在了普罗旺斯的一个美丽而陌生的小村庄。
尽管是下午4点左右,普罗旺斯的阳光依然名副其实,晒得我直冒油。水壶的最后一滴水也给我“舔”光了,想在路边找个水龙头灌点水,楞是没找到!
而且那些起伏的山路,倒加重了我膝盖的疼痛,就连走路也变得越来越难。
问路吧,法国人英文不是最好,而且我能够找到问路的人,基本是路边地里的农民,一连问了几个人,才弄明白前面的路径。
那么像美国一样搭便车吧。因为我的自行车一般汽车装不下,只能搭货车和面包车。货车是一辆没碰到(说明环保做得好,禁货),面包车也很少,好不容易挡下两部,一部是工地施工的工人,听不懂我的话。另一个车上除了几个小孩,只有一个开车的妈妈,抱歉地摆了摆手。大概我的样子非常狼狈,看上去像流浪汉,胆小的妈妈不敢搭:(
“沦落”到这个地步,倒是事先没有想到的。身上除了一身汗水淋透的衣服,就是那辆借来的自行车,其它一无所有。但我还是可以思考,可以呼吸,“我思故我在”嘛。以下就是我一路上胡思乱想的部分要点:
我们这些久居城市的人,在完全没有现代技术帮助的野外环境下,竟然变得如此无助和脆弱。一点点水就让我们非常难受;一部手机,几张纸(钱币)就能给我们提供那么大的方便。
现代科技的发达,使得我们人类正在被各类设施“异化”,身体本身的机能正在一点点退化。长期以往,有一天人类会不会变成四肢弱小,躯干庞大的“怪物”?
所以,这样经常性的体力活动还是要坚持的,欧美等发达地区普遍做得比中国好,我们刚刚富起来,大家还没有顾得上,就连高尔夫,也是应酬和社交的成分多于锻炼的成分。
由于普罗旺斯地区阳光充分,靠近海洋,暖湿气流使得降水丰沛,因此有许多不知名的小花和植物,加上人工种植的葡萄和薰衣草等植物,整个地区植被非常好。在路边行走,可以说是“赏心悦目”。加上丘陵地带的起伏,远处的房屋都成了风景;走到六点多钟的时候,太阳也露出她柔和美丽的一面来,斜阳照在富有历史感的古镇上,煞是美丽!
但随着身体的疲惫、疼痛和干渴,这样的“审美”, 一点点变得麻木和不仁。美丽的风景在身体折磨的衬映下,反而显得没趣;那遥远的古镇却预示着前路遥远。
我想,普罗旺斯那些为生计而奔波的农民们、烈日下摘葡萄的佣工们,每日面对如此为世人诵咏的风景,也是和我差不多的感觉吧?
因此,审美是相对的,是一种非常个性的事情;对于基本生活而言,是进阶,是奢侈;而对于生活品质而言,是提高,是进步。
关于遁世
我身上没带护照,忽发奇想:要是我改变路线,走入更深的普罗旺斯,走入遥远的深山,浪迹在没有边境管控的欧盟。可以在葡萄园打工度日,可以靠流浪为生。象高更一样,和过去的生活一刀两断,开始一种完全不同的新的生活。
我现在倒是有这个机会!
骑车的伙伴们会报失踪,会多方寻找,也许有人还会为此受到责备。
而我就像鱼入大海,自由自在,毫无羁绊,在异国他乡有一个新的开始。可能会是个勉强的农民,也可能会是个知名作家,创业是比较难了,会不会成为路边小店平凡的售货员呢?抑或是个小有名气的酿酒师也不好说:)
越想越远,大概是身体的过度疲乏,思绪开始混乱和疯狂。
在这样的时刻,碰到了寻找我的车辆。看到他们,就像看到久违的亲人一样亲切!少不了互道抱歉和讲述相互的故事,似乎刚刚的那些思绪没有存在过似的。而我自己,却还没有完全从一路上的胡思乱想中解脱出来,有些迷失的感觉……
这就是我在普罗旺斯迷路的故事。她的美和我的脆弱与贫乏,让我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