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波：张伟平能炮轰掉电影垄断吗

黄波

在《三枪》一方面票房火爆，一方面遭遇口诛笔伐的当口，又传出了“三枪”制片人张伟平炮轰“中影”老总韩三平搞垄断的热辣新闻。

我不大爱看中国电影，但也知道这条新闻的份量，因为这都是中国电影界的大佬啊。张伟平 与张艺谋，人称“黄金组合”的二张，从打造《英雄》开始，开启了至今长盛不衰的中国大片潮流；韩三平，中影集团董事长，业界人称“韩三爷”，香港再大牌的明量，放下再能赚的钱不赚，都要争着抢着在他导演的《建国大业》中跑一回龙套，可见其在中国电影界举足轻重的地位。

看得出，张伟平这回是真急了。《三枪》上演的档期，中影引进美国大片，被斥为不与中影合作就“放狗咬你”；“韩三爷”的叫声此起彼伏、让韩三平风光八面的华表奖颁奖典礼，在张伟平眼里，就是一“乌烟瘴气”的江湖“堂会”，“座山雕”这样的比喻都脱口而出了。

老实说，张伟平的表述方式虽然刺激，但在稍知中国电影业内情的人看来，并未提供多少新的内容。正如他自己所说：“其实大家都看在眼里，只是敢怒不敢言。现在到了说真话的时候了。”为什么张伟平这次突然想到要“说真话”？也许惊诧大于愤怒，用江湖中的一句话说，“怎么玩到我头上了？”大家不迎面相撞，谁都有不撕破脸的默契。现在的中国电影，不论谁自认有多牛，不玩种种“盘外招”，谁敢保证活得滋润？张伟平自己就没玩过？他讥讽那些没看《三枪》就批评老谋子的人是“羡慕、嫉妒、恨”，而前不久，他还把《卧虎》的导演王晶称为专门拍烂片的呢。这回的炮轰中，他说老谋子“对奥运会的贡献全国人民都看到了”，这句话全国人民若真看到估计都会偷笑，电影与非电影因素联姻的妙用，商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张伟平自己不清楚？就拿《三枪》来说吧，虽然媒体批评的声浪很大，但也上了《新闻联播》，其中就没有一丝一毫的非电影的运作？……

但分析张伟平炮轰垄断的动机是一回事，指出中国电影业是否存在他所说的这些问题又是另一回事。值得赞扬的是，张伟平说出了“反垄断”，但稍嫌不足的是，他没有指出当前中国电影业中的垄断究竟属于哪种性质，所以就解决问题的办法，只能说几句诸如“必须营造公平竞争的健康市场”这样的套话。

人类开展经济活动的经验早已证明，没有竞争就没有繁荣，而垄断正是竞争的敌人。怎样才能造就自己的垄断地位？大致有三个办法：第一种是依靠拳脚枪棒，即暴力；第二种是依托权力；第三种是通过激烈竞争，自然胜出，一家独大。在高度发达的市场经济国家，企业的强势地位无一例外都是靠第三种办法，在法律达尔文主义的时代，这种依靠竞争而获得的垄断是受法律保护的，但现在则更倾向于对其进行抑制，因为人们不敢相信，任何一个垄断者都不会变质，不会把自己对消费者的巨大影响力运用到坏的方面上去。至于在法治和市场都欠完善的地方，垄断地位的形成，则多半依托暴力和权力。但这两者也有区别。依托暴力形成的垄断，过于血腥，罪恶非常表面化，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常常是“其兴也勃，其亡也忽”；而依托权力形成的垄断，因为其天然合法的地位，又往往有一套美丽的言辞作掩护，人们不太敏感，即使尝到了苦头也常常只能哑巴吃黄连。

张伟平抨击的“垄断”是哪一种垄断呢？只要举一个例子就知道了。前段时间《建国大业》的商业成功让韩三平及中影集团面有得色，杂文家鄢烈山对那些走出影院后悔不迭的人感到不解：韩三平逼你进影院了吗？鄢先生有所不知，虽然不存在“逼”的情况，但许多人的票都是单位买单，不用自家掏腰包的，之所以给“三爷”“捧场”实因为一种“闲着也是闲着”的心态。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试问，中影能算一个真正的市场主体吗？你和他谈“营造公平竞争的健康市场”岂非有点风马牛？

要想建立一个成熟的电影市场，仅仅打破中影一家的垄断，显然是远远不够的。说到底，电影作为一种文化产品，就应该完全遵照市场运行的规律，拒非电影非市场之外的因素于大门之外。怎样才能让包括电影在内的中国文化产品更有竞争力，在输出我们的价值时更有效？首要的，还得从最大限度地激发民众的创造力做起。不言而喻，哪里有行政权力的魅影，哪里就难以生长真正的、成熟的市场，民众生产精神文化产品的积极性和创造性也就会受到极大的抑制。

张伟平说得好，“脓包总要被挑破，把脓放出来是好事”。但愿炮轰垄断是中国电影“挑脓包”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