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观察》第九期——解析外资机构减持中资银行股份

近来，外资机构纷纷减持中国银行股：苏格兰银行清空所持中国银行H股、美国银行以配售方式减持建行H股、同时有消息传出另有四家二级股东企图减持，一时间市场上风声鹤唳。那么，减持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影响有多大，谁来接盘，为进一步揭开市场迷雾，提升市场信心，网易财经拟举办大型的视频论坛《解析外资机构减持中国银行股》，现诚挚邀请您拨冗参加。

时间：1月20日下午14：30

嘉宾：

景学成：中国国际经济关系学会常务理事、教授、博士生导师。曾任中国人民银行政策研究室副主任、中国人民银行研究局副局长兼金融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等职。

郭田勇：中央财经大学金融学院教授，并担任中央财经大学中国银行业研究中心主任。分别于中国人民大学财政金融系和中国人民银行研究生部获经济学硕士、博士学位，并曾在中国人民银行分行从事金融实务工作。中国银行全球金融市场部高级分析师、研究员

谭雅玲：中国银行高级研究员、中国国际经济关系学会常务理事、中联融国际投资顾问中心主任。

主持人：各位网易的朋友大家好，今天北京观察我们来观察那个现象呢？外资机构减持中资银行。这个消息大家都已经看了，有瑞银李嘉诚基金，还有苏格兰银行，减持的对象是中国银行在H股的上市公司，还有建设银行的H股。包括今天传出来的消息工商银行的H股也有可能被一家金融机构减持。

今天我们邀请到的嘉宾是原人民银行的金融研究所的所长，曾经是建设银行的董事景学成老师，第二位就是中国银行的高级研究员谭雅玲老师，中央财经大学财经大学的教授郭田勇老师。

首先请问郭老师什么叫战略者，您能简单帮我们解释一下吗？

郭田勇：首先我先说跟两位老师在一起非常高兴。我们近些年银行改革引进战略投资者一直是改革中的亮点，建设投资者有几个基本特点，首先，是投资者，是拿钱来投资的股东。一般的股东在这点是相同的。第二，战略投资是以长期性的投资为目的，并不注重短期的财务回报，而是长期的股权回报为目的。第三，战略投资者对投资的商业银行从公司治理到风险控制管理，从不同的侧面对这家银行形成对接或者提供一些帮助。所以一般来讲，我们银行业的战略投资者跟银行金融相同或者相似业务的机构，所以我们从前几年侧重请一些海外金融机构给我们中资银行充当战略投资者。战略投资者主要是有这么一些基本特点。

主持人：郭老师刚才说第一点肯定是利润，第二点就是要长期持有。所以现在也引起大家的质疑，不是长期持有吗，为什么三年一到期就减持了呢？景老师，当时建设银行引进战略投资者的目的，是否达到了这个目的呢？

景学成：你提的问题肯定是回答是，毫无疑问的。战略投资者需要做长期的投资，需要持有一定时间。我们引进战略投资者的时候有一个锁定期，把你持有的期间，最好持有五十年一百年，最低也要，就是锁定时期给了一个战略投资者最低锁定期，最低有三年，三年到期了。就像期权一样，你可以减持也可以继续持有，你如果转让别的投资者，如果别的投资者不变现的话，还在市场中，还持有股权，建设银行并没有受到抛弃，这个概念没有。所以这个事，需要说清的是什么呢？战略投资者是长期投资。因为是长期投资，战略投资者进来以后需要对投资的银行给予技术性的支持。为什么给予呢？为了大家将来赚更多的钱。建设银行来讲查资料做了好几十个项目，我知道的全球财富管理，信用卡业务，零售业务转型等方面，都是统一的大堂经理的设置，转移板凳的布置，背景情况都是非常统一的。有很大的技术质量，每年派50个专家，始终保持在建设银行做各种各样的项目。我在建行工作期间受益匪浅，是很认真的，而且派的人士都是美银方面比较关键的人物，在他的银行也是业务比较关键的任务，派到这个地方，因为两面比较好沟通。而且马上知道建设银行有什么需求，美国银行有什么力量，马上跟我们建设银行的人组成一个团队，就某一方面传授知识或者攻关，建设银行做了很大的力量。

主持人：你听到减持的时候，心里什么感觉？我们怎么有被抛弃的感觉？

景学成：我没有。当时谈判说得很清楚，三年减，三年减也是正当范围的。美国比较懂金融市场股权的投资这个事情！就像原来股民不太懂，你投资建设银行刚刚上市对美银来讲是怎样的原始股，上市以后卖多少钱。

主持人：所以大小非五六倍也是很正常的。

景学成：对，所以我们感觉到很正常。建设银行的发言人也讲的很清楚，他也说是正常的经济行为。但是对于广大公众来讲觉得不可接受。当时定价的时候我们是借助他的力量，由于美银的加入我们提高了价格，这个时候大家觉得低，觉得每个人赚多了，我把这个叫做人之常情，我做建行董事做了很多的工作，尽里很大的努力，因为当时我们没有这个实力，现在银行改造好了，我们在市场已经做了一些成绩，得到了市场的认可，我们的股价，换句话说，没有你战略投资者我们的股价也会上涨的。我们当时合作是因为他的技术性比较好，他的经营也比较好，他的首席执行官，是我们非常值得敬佩的金融家。

主持人：谭老师怎么认为？我当时看到这一条新闻的时候，可能作为一个中国人来说，情绪上首先有点不能接受，第二我怀疑是不是有阴谋论在里头？

谭雅玲：我觉得不叫阴谋叫战略。应该是战略的考虑和策略上的选择，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出现问题了？包括中行的苏格兰银行，2008年亏损是280多亿，遇到了很大的困难，它的减持和资金流和资金负债都有很大的关联，它的选择既符合协议的规定，同时也有自我的困难所为。但是从中国人的角度来说不可接受，跟我们对市场的经验和认知不足有关。在我们银行改革方面，在我们引进战略投资者方面，面对这种情况，我觉得中国人不应该想他们怎么抛弃了我们，而应该想我们为什么被抛弃了。我们应该怎么做？我们应该做的现实是什么？我们自己的钱应该学会救我们自己，就像过去说的是自力更生，现在应该是自主为主，以自我为主来发展自己的银行业，我觉得对它的长远意义，甚至对它规避风险应该是有好处的。

主持人：这是国内的情况，不知道国外的情况怎样，几位老师有没有研究，这些外资银行除了减持中资银行，还有减持别的银行吗？

郭田勇：我们经常说去杠杆化，银行或者投资机构的资产总额特别大，相当于资本金来讲，资产总额太大，所以说现在金融危机以后，包括花旗银行也是抛售。去杠杆化的过程，我们前面出现一些问题，感觉到金融机构负债率太高，这样的话，我要进行资产负债的重新调整，然后就要有选择，有计划的把自己手中的一部分资产出售。这个就是我们说的去杠杆化，所以我认为中资银行被减持也是在全球降低风险银行业操作中的一部分。

主持人：我们看到中资银行确实非常有信心，比如工商银行就说我们作为利润最快，最有实力的银行，这个投资者该不该减持，他们有自己的考虑。而且从现状可以看出，接手非常快。景老师，您觉得接手很快，需求很旺盛，是不是说明了我们自身是没有问题的？

景学成：应该说我们转型比较好，市场的价值有所提升，是这样的状态。你如果转手，很容易出售，别的投资者很容易接手。我觉得挺好的，是市场正常的现象，而且市场这块就活了，刚才郭老师讲了，除了出售股权以外，他要去杠杆化也好，补偿损失也好，他就把自己的部门出售了，雷曼就把自己在日本的业务出售，所以会有各种各样的手段，减持持有别改的股份，只是一个手段，他什么都可以做，包括抓住现金流也可以做，他要救自己。所以我们一点也不用担心。中资银行实力越来越强，我们也有现金，所以一点不用跑。

主持人：您觉得中投接手他考虑的意图在哪？

谭雅玲：他是根据自己的需要，从国家现在政策的角度剥离出外汇储备，在海外市场H股可以有自己的选择。伴随着美元主线的影响，价格方向的不确定性，有人认为是趋势性的反转，有人认为是阶段性的反转。我们的战略和技术有限的话，在比较混乱的情况下选择是比较难的。这种选择对国内市场金融机构有充分的了解，包括政策面，包括技术面，包括银行面，都有很清楚的了解。他的选择应该是非常正确的，也是非常有效的，未来的发展对中国整体金融环境的改善，对单一机构的扶持，包括对中投自身的信誉度都是很好的平台。

主持人：现在我们请郭老师讲一讲我们有没有资格做别人的战略投资者，如果我们做别人的战略投资者，我们应该具备什么样的条件？

郭田勇：我们是发展中国家，不仅金融行业，包括各行各业，我们引进国外的先进技术和方法，各行各业都是这样的。而且我们好象不认为我们能够去向国外输出先进的管理和技术。但是现在随着经济越来越发达，中国的企业也逐渐向外走，我们到非洲，到一些拉美市场上，我们可能也能够走进他们，我们比他们要好。但是我们怎么样追上超越发达国家的水平。我们要建立具有竞争力的市场级的金融机构。所以我们以此为目标，我们肯定还是要盯住国际上最好的管理，经营上最优秀的机构。所以我们从前几年来看，我们一直是请进来，请别人来跟我们当战略投资者。

我们现在经济增长很快，未来也是可以走出去的。走出去，比如说什么是战略投资者，工行收购南非的银行，我们持有20%的股份，我们想对它来讲就是战略投资者，甚至我们作为的股东，不一定是第一大股东，现在随着经济不断变强，我想我们会不断的走出去，我们也可以进行一些战略投资。

主持人：为什么请郭老师给广大网友上课呢，是因为中国银行的副行长朱民近日表示我们现在可以走出去做别人的战略投资者，据说景老师前一段也说工商银行可以做农业银行的战略投资者。

景学成：对，我们现在也可以，将来越来越好，银行越来越强劲，当然可以走出去，但是要有步骤，开始不一定是战略投资者，可以是财务投资者。包括我们企业走出去，我们国家的GDP，未来阶段的发展，再三十年发展，我们将进入GNP阶段。

主持人：给我们上上课，GNP？

景学成：GNP是指国民生产总值，它等于国内生产总值加上来自国外的劳动报酬和财产收入减去支付给国外的劳动者报酬和财产收入。就是包括国外的投资，我们在全球的财富这一块，现在还不成熟，我们现在就是国内这点事，就把国内的事办好就是GDP，而在美国的就是GNP。

谭雅玲：美国的GNP和我们所处的环境还是有很大的局限性。

主持人：我们还没有这么多的资格谈这个。

谭雅玲：对。

景学成：刚才我们谈到说国外的金融机构有困难，战略开始调整，不在这个国家投资了，比如转向做本土业务了，我财务亏损了，我就不做这个了，就调整战略了。在策略上进行了调整。我们国内也是这样。建行是有国际资金进来的，你引进建行做战略投资者的话，那家美银的技术也就可以引进。

主持人：实际上是间接引进？

景学成：对，如果自己做可以，我们赞同。这是一个观点。甚至可以考虑，如果一时不成熟的话，我权衡，我觉得有点拿不准，不管处于什么原因，我现在有点不太愿意，我可以先上市，然后再慢慢找战略投资者，都是可以的。农行上市是非常大的业务，也是非常吸引人的蛋糕，这时候我就比较主动了。我可以引进国内的，也可以引进国外的。如果我们国内有什么战略的话，我们可以分阶段，先做财务投资者也可以，我们都有现金。

主持人：而且国民心理上可以接受。

景学成：对。我接受了建行，我还融入了农行，我通过农行联农村信用社，这就整个国家银行活了。成本也降低了。

主持人：这个想法不是没有过。我们看到有资料说当时中行上市最后一轮融资的时候，说中国人寿也有意参股，结果被拒绝了。是什么原因拒绝了呢？

景学成：那个不知道。

主持人：都不知道，可能也是传言。

景学成：我给你说两个知道的事。当时在危机爆发前的阶段，西方的银行都是看着很光彩，当时最大的是花旗，但是在引进的过程中，因为它大，因为是美国的老大，花旗特别大，它就给你摆谱，不按条规去走，说你得求着我，我记得董事会，特别是领导，董事长很坚决，如果不按规矩走，最后找招标期限到了，还拿不到方案，我们就走，找别的银行。这是一个事。

主持人：景老师说的问题和网友反映的问题有点像，他说为什么给人家入资的是打折的呢？为什么给人家这么大的便宜。

景学成：我不知道有打折这个概念。

主持人：就说价格很低。

景学成：建行有一个解释，我很长时间不在建行，知道的情况比较少。但是知道有一个净资产打折，在这个基础上怎么定价的问题，不是打折的概念，是说找一个基础，这是基础是1.5元，最后统一按这个是多少。

谭雅玲：这个就是贱卖论的问题。更多的是网友直白的感觉，上市的都是国有银行，是最大的银行，你的价值处在一个低端或者相对于中下等的水平，就需要考量了，国内市场和国外市场有一个比较。再一个从买股票的人看的角度，你的机制效率和盈利的水平，像国有银行，它的市场价格和市场效果会怎么样，在改革的初期我们并没有底，我们并没有经过市场的考验，说未来怎么样，是摸着石头过河。所以在价格的讨论上我觉得不必要过分关注我们是不是被贱买了。而应该讨论我们现在的价格和未来的价值怎么样。因为这段历史已经过去了，再检讨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更是想到面对这样的金融风暴，特别是外资减持我们，我们应该怎么提升自己价值，让更多的人买我们的股票，这样对银行的发展，对上市银行的发展才是一件实实在在的事情。

主持人：谭老师，银行股经过外资减持之后，价格还有吸引力吗？

谭雅玲：在全球的比较当中，中资银行的价格还有吸引力。因为很多国家的经济在大环境下已经是衰退，但是中资银行不能掉以轻心，我们的管理模式，我们的经营模式是跟外国发达国家有很大很大的差异，我们虽然上市了，虽然我们的股票在海外上市了，我们已经在国际市场成为瞩目国际的金融机构，但是我们机构的体制，我们机构的效率，我们机构的盈利点跟西方发达国家有本质的差别，有实质上的差别，我们是一个管理性的商业银行，我们是真正的经营性的商业银行，我们应该实实在在认识到我们的差异，要提高我们的形象，对回购我们中资银行提供更大的机会。

主持人：那对于外资机构的收益各位老师怎么看？

郭田勇：从收益率来看，相对于当时出资的价格，持有期达到了三年，三年多抛售，能达到50%或者70%的盈利，比股民的三年的收益要高的，因为现在赔钱的比较多。当然，从减持来看，其实刚开始也谈到这个问题，一方面因为现金流紧张往回拿钱救急。另外一方面，也考虑到你们说的利益问题。西方的金融危机，西方银行整体亏损，如果从减持投资银行这块，形成盈利，对他的财务状况也能起到一定粉饰性的作用。所以说我想可能他能够取得一部分盈利和他需要回去补充的流动性一样，都是他要减持的原因吧，都是他考虑的问题。如果现在中资银行的价格跌了，他不一定减了。

主持人：外资机构撤离的时候，也不是特别不负责任的态度，他们提前会有沟通，其次包括反映出来的现象，比如说他们的大股东也好，董事长也好坐飞机专门过来谈判，帮助我们找一些其他的外资机构接手，大家看到这些新闻的时候是怎样的想法？

景学成：这个是在条款上有规定的，你如果减持必须提前多长时间通知我。因为友好，大家可以沟通。我觉得你刚才说的现象，都有，如果处理好的，中行去年几月份就开始为此做准备了。所以应该说对中国来讲，实际我觉得这个问题，因为做专业性的工作，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要谈的问题，只要把这个工作解释清楚就可以了。

主持人：包括他们出让的价格比二级市场要低。

景学成：我觉得现在的情况不是比二级市场达到的高峰低，但是原来条款中可能有规定，比如说价格如果低于减持前后五天十天的平均价格，就不可以减持，有这些这样的规定，但是如果没有规定就是战略投资者自己的判断了。

主持人：美银和建行有这个规定吗？

景学成：我觉得应该有这个规定，我长时间不在建行，不太清楚了。现在从中国银行的角度来看，其实战略投资者减持以后建行挺不开心了，因为他不是从最高值减持的，它完全是根据自己的需要。因为减持不是谈判，没有一个磨合期，因为锁定期已经过了，这是自愿的问题。有些战略投资者声明，我现在不减持，有这样的情况。所以各种情况都有。

我举一个例子，升值贬值的问题，大家对这个问题特别敏感，如果说升值就讲一通，如果有贬值，就说坏处一大堆，其实是正常现场的现象。

主持人：三位专家对这件事情是一个理性的态度，但是对于普通的民众上来说，从心理上来说有点承受不了，似乎有点小题大作了。

景学成：其实也不是，因为你是上市银行，是公众机构，要对公众负责。对上市银行业做一点批评建议吧，协议有什么条款，减持的时候有什么步骤，把这个讲清楚，经常宣传，不是到时候宣传，你现在这样肯定不好。到时候农行上市的时候，提前公布公布。不要到时候上市领导的也跟挠头，怎么解释呢？

主持人：在节目的最后请北京观察的三位观察员对这个事件最后点评几句。郭老师开始。

郭田勇：战略投资者本身他是有利益诉求的，现在出现了减持，我们要看到，首先确实在危机中受损失惨重，回去救急，但同时我们也要注意到另外一种倾向，的确随着中国当前宏观经济还是出现减速的情况，未来我们银行业的发展，包括银行业的盈利能力都面临很严峻的挑战，我想我们中资也应该以此为警钟，要进一步提高自己的公司治理风险控制的水平，争取在这一轮经济出现下滑的周期中，我们银行业能够经受住考验。就说我们未来仍然能够保持一个比较好的盈利能力。只有这样才能达到像你刚才所说的让他们去后悔去吧。我想是这样的。

主持人：提高自身的盈利能力。谭雅玲老师。

谭雅玲：我觉得应该用平常心态对待每一件事情，全面考虑综合分析很重要。从银行角度来看，包括公众很关心这件事。所以银行的服务效率和素质引起了很多不匹配的服务制度。应该把民众的关心化为自己改革的动力。而不是简单在价格短期的问题上去徘徊，去争论，这样对我们改革的前景甚至是发展不利的。

景学成：“引进战投，皆大喜欢”，战投减持我认为是正常情况，上市公司“公众知晓，心境平坦”。

主持人：相信很多网易的网友看完我们今天的节目之后心情肯定也会平坦很多，今天感谢三位老师来到我们的网易作客我们的《北京观察》，也谢谢各位网友的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