贸易休战：中美缓冲三个月 期待终能成正果

（原标题：贸易休战：中美缓冲三个月，期待终能成正果）

马晓霖

12月3日起，受中美经贸关系缓和影响，全球股市普遍上扬，市场信心明显恢复：明晟公司（MSCI）亚太指数上浮1.8%；日本主要股指上涨1.3%，达到6周来最高点；欧洲泛欧斯托克600指数一度上扬1.9%，为8个月来最大涨幅；伦敦富时100指数上涨1.5%；德国DAX指数上涨2.5%；法国CAC40指数上涨2.2%；美国股市主要期货指数也开盘大涨，涨幅接近2%……

这些数字印证了观察家们对两天前中美峰会就贸易摩擦达成休战3个月的市场反映的预期，降低了对世界经济增长放缓的担忧。尽管阿根廷G20峰会也好事成双地形成共识，但是，中美贸易休战引发的关注明显超过G20峰会本身，充分显示中美两国举足轻重的地位，切实证明中美贸易战对双方和全球经济的巨大影响。休战3个月只是缓冲不是彻底言和，终成正果还需双方继续讨价还价。

求同存异：总方向一致，细微处各表

新华社12月2日连发3条快讯称，国务委员兼外交部长当地时间1日说，国家主席习近平当天晚上应邀同美国总统特朗普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举行会晤，双方就经贸问题进行的讨论十分积极，富有建设性，两国元首达成共识，停止加征新的关税……两国元首同意，中美关系一定要搞好，也一定会搞好。双方同意推进协调、合作、稳定为基调的中美关系……两国元首共进晚餐，在友好、坦诚的气氛中进行了两个半小时的深入交流，远远超出预定的时间。这次会晤达成了重要的共识，为今后一个时期的中美关系指明了方向。

会谈结束后，中美双方没有发表联合声明，也没有共同举行新闻发布会，而是求同存异、对外各表。白宫新闻处发布有关这次餐叙会的情况简介，核心要点包括芬太尼管制、关税增减、贸易平衡、结构性摩擦、时间框架、朝核问题、高通并购等7个方面。具体如下：

芬太尼管制：“习近平主席以极佳的人道主义姿态, 同意将芬太尼指定为受列管物质, 这意味着向美国销售芬太尼的人将受到中国法律所规定的最严厉处罚。”

临时关税：“在贸易方面, 特朗普总统已同意, 自2019年1月1日起，他将把价值2, 000亿美元（中国）产品的关税税率维持在10% , 目前不会提高到25%。”

贸易平衡：“中国将同意从美国购买虽尚未最后敲定但数量非常可观的农业、能源、工业及其他产品, 以减少我们两国之间的贸易不平衡。中国已同意立即开始向我们的农民购买农产品。”

结构性摩擦：“特朗普总统与习主席已同意立即就强制技术转让、知识财产保护、非关税壁垒、网络入侵和网络盗窃、服务以及农业方面的结构性改变开始谈判。

时间框架：“双方同意将争取在未来90日内落实这项交易。若该期限结束之时双方无法达成一致，则关税将由10%升至25%。”

朝核问题：“双方都认为已经就北朝鲜问题取得重大进展，同时特朗普总统及习主席将与金正恩委员长一道，力求实现一个无核的韩朝半岛。”

高通收购：“习主席还表示，若再次收到提案，则他对批准此前未获批准的高通收购恩智浦（NXP）事宜持开放态度。”

白宫文稿最后强调了特朗普对这次会晤以及他与习近平个人友谊和工作关系的高度评价：“这是一次非常好的、有成效的会晤，对美国和中国来说都有无限的可能性。与习主席一同工作是我极大的荣幸。”

综合相关报道看，中美对这次会谈内容成果的总体评价无疑是一致的；但是，具体内容的表述存在温差，重点也不一致，体现出双方的理念、思维和表述习惯甚至谈判技巧方面的差异。

对比上述白宫发布内容，中方强调互不加税而非美方单方面调税；中方没有提到时间表，只强调加紧谈判努力双赢协定；中方没有承诺大批量进口美国产品，也没有答应立即恢复对美国农产品进口，而是泛泛强调增加进口；中方没有提到同意研究高通并购案；对于芬太尼，中方强调将加强监管并修改药品管理条款。中方突出的部分内容也没有被美方同等重视：中方强调两国元首将在适当时候互访，美方没有言及；中方表示将支持再次举行美朝峰会，美方强调三方共同致力于半岛无核化……

三月为期：继续求同存异，力争最终和解

很多人曾担心中美会彻底摊牌谈崩，希望中美在本次G20峰会握手言和，一扫不久前APEC非正式峰会不欢而散的阴霾。事实上，“阿根廷别为我哭泣”的奇迹出现了，不仅中美尖峰对决没有导致贸易冲突继续升级，G20峰会还就继续维护世界贸易体系等重大问题达成共识，而中美相互妥协、相向而行无疑非常关键。

中美G20峰会结束后，尽管中国媒体披露不多，但是人民日报、新华社都发表多篇评论，对达成休战协议而转入继续谈判表达了欣慰和赞赏，也对3个月内中美进一步消除摩擦、缩小分歧和最终使经贸乃至政治关系回到正常轨道充满期待。

这是一个元首外交担纲大任的时代，中美两国领导人间的个人信任和顶层沟通畅通、连贯、保鲜，是确保双边关系免于脱轨的重要机制保障。这次峰会特朗普给予极大重视，不仅采取晚宴餐叙并且延时的特使方式，还为此取消与俄罗斯总统普京的重要会晤，事后又不吝言辞高度赞赏他与习近平主席的“世界级”会晤。白宫经济顾问库德洛透露，双方团队经过幕后艰苦谈判，最终由习近平主席在晚餐会上确认相关条款，表明中方对避免贸易战并扩大改革开放的高层意志。

这次中美峰会达成休战协议，表面上看似乎中国做出很多让步，但是，中美摩擦原本就是因长期贸易失衡引发，中国每年对美3000多亿美元顺差尽管成因复杂，责任也不主要在中方，但美国承受巨大逆差毕竟是事实。这场博弈的最低预期就是减少中美贸易的逆差幅度，因此，美方对中国产品加税并要求增加对美进口，这是保持双方贸易长期、健康和平稳发展的必然选择。中方诉求是尽量使贸易平衡实现的方式、尺度和领域更加合理，换言之，让步不过分，让步有节奏，让步循序渐进，让步体现双赢。

这次中美峰会休战条款中最引入注目的应该是“结构性”改革，而这是与营商环境、贸易壁垒和知识产权保护等市场行为和经济政策相关，即使美方不强求，中方也到了“二次改革开放”的转折关头而必须要深化和优化的议题，否则，进一步对接世界、融入世界和引领世界经济就无从谈起，而这一点已列入国家发展计划并被中国领导人反复向世界宣讲重申。事实上，今年以来，中国已大幅度采取相关措施并付诸于开放市场的具体行动上。但是，“治大国如烹小鲜”，中国有自己的国情和阶段性任务、目标，中国必须按自己的客观环境、发展规律和科学依据妥善处理稳定、发展和开放的问题。

这次中美峰会休战条款没有言及却预示的另一项利好在于，如果上述焦点问题在未来3个月得到妥善处理，中国将以部分市场、股权和收益换取更好的技术和产业发展空间，而适度放松外资管制、压缩投资禁区、提高技术和专利保护水平、打击网络不法行为和扩大贸易服务，也将倒逼中国企业强身健体和提升核心竞争力，而这恰恰是实现产业升级、经济转型和发展提质的根本保障，也是我们恪守WTO义务，维护贸易全球化、公平化和可持续发展的必然选择。

当然，这次中美峰会休战条款不限于经贸摩擦，而是扩大到双方顶层互访机制和携手处理朝核危机等外交领域，中国的作用获得美方充分和反复肯定，势必反过来有助于未来的贸易谈判，而且具有超越经贸得失的战略与政治互信的构建意义。从这个角度看，应该对3个月后中美彻底达成贸易战“和约”抱有期待，也应该对中美未来战略关系走向抱有足够信心。（作者为著名国际问题学者、北京外国语大学教授、博联社总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