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网易清流工作
作者|赵妍、陈姿羊 视频后期|胡崇源
2017年12月28日下午2点，深圳工业区一处厂房内停放的沃特玛物流车。
一处工厂的空地内，密密麻麻的物流车辆停放了长达数月。这一幕，给中国的新能源汽车行业留下了一个让人困惑的注脚。
这个工厂位于深圳坪山新区大工业区兰竹大道，隶属于深圳国资委参股的上市公司华控赛格（000068.SZ）。为了盘活资产，坪山厂区多年来用于出租。几个月前，形成了上述星罗棋布的一幕。
“车停在这好几个月了，是工厂租给别人的场地。有时候会运走一批再回来一批。” 明溪科目二考场一工作人员告诉网易「清流」工作室。华控赛格厂房内一名工作人员则告诉网易清流工作室：“（停放在厂区的车）得有好几千辆，大多是没上牌的新车。这些车都是沃特玛的。”
深圳市沃特玛电池有限公司，为上市公司坚瑞沃能（300116.SZ）旗下核心企业，总部亦位于坪山新区，距离前述囤车的厂房仅3公里左右。
2017年6月，网易清流工作室曾发布独家调查《坚瑞沃能业绩暴增千倍：隐形关联方操纵巨额订单》，揭露其利用疑似关联方、物流车采购方新沃运力，通过“反向定制”指定整车厂装载沃特玛电池，为上市公司带来巨额订单。 而如今华控赛格坪山厂房内的一幕，可能进一步揭示了沃特玛物流车的真正去向。
囤车、空跑
华控赛格坪山厂房紧挨着明溪科目二考场。一个多月前，两者之间甚至没有围栏。来考驾照的人们，几乎都见证了这些装载着沃特玛电池的白色物流车的停放情况。
2017年11月11日，从明溪科目二考场内拍摄到的新能源物流车。当时考场与厂房还没有建起围栏。
一位明溪科目二考场工作人员、一名长期在考场周围活动的驾校教练均向网易清流工作室回忆，工厂空地堆满新能源车的状态已维持四个月左右时间。
如果从工厂附近的高层建筑向下望，会看见更为壮观的一幕：除了空地上密密麻麻的车辆外，工厂内几条主要通行道路两旁和大门外，都紧密地摆放着新能源物流车和新能源微轿车。这些车几乎占据了这块空地的所有空隙。
网易「清流」工作室实地调查发现，这些新能源物流车共有3种品牌，分别为东风特汽、中国恒天和大运汽车，新能源微轿车则来自唐骏汽车。其中数量最多的为东风总质量4495KG的物流车。
2017年12月27日，厂房过道内的新能源物流车。
从外观上看，这些车并无使用痕迹亦没有上牌，座位上的塑料薄膜都未曾拆封。一些车的车头用黑色马克笔标记着六位罗马数字和一些类似于日期的记号。
网易「清流」工作室多方核实确认，上述物流车搭载的电池均为沃特玛生产。除此之外，在停放的车辆中，零星地摆放着印有“深圳市沃特玛电池有限公司移动补电车”字样的黄色补电车，以及少量印有“新沃运力”、“沃特玛创新联盟”字样的白色新能源物流车。
华控赛格坪山厂房门口，时不时有这些未上牌的物流车进出。2017年12月27日、28日，网易清流工作室连续守候在该厂房正门，发现如前述厂内工作人员所称，这些新能源车会“运走一批再回来一批”。（详见记录视频）
12月28日下午2点22分，五辆制造商为东风特汽的无牌新能源物流车从该工厂开出，车速较快，经过15分钟车程，这些车到达位于惠州市龙盛二路上的“东风车城仓储物流中心”。
在该物流中心内的空地上，同样停放着大量看似全新的、与上述工厂内停放车辆车型相同的新能源车。
在这五辆物流车开入物流中心的几分钟后，又有一辆卡车托载两辆全新未上牌新能源物流车开出该处。经过30分钟左右车程，这两辆物流车被停放在位于坪山区白石路的坑梓汽车检测站附近的荒地上。
在这片荒地和荒地旁边的汽车检测站内，网易「清流」工作室发现了数十辆未上牌的新能源物流车和印有“新沃运力”、“沃特玛创新联盟”字样的新能源物流车。
几分钟后，网易「清流」工作室又发现一装载两辆未上牌新能源物流车的大型卡车驶出该处。而经过15分钟车程，这辆大型卡车回到了华控赛格坪山工厂内。（详见记录视频）
除了在站点之间挪动车辆以外，沃特玛总部多辆印有“新沃运力”、“沃特玛创新联盟”字样的新能源物流车，亦出现了诡异的行驶路径。
在12月27日、28日两天时间内，在沃特玛总部周围，网易「清流」工作室发现了多辆新沃运力新能源物流车在路上“空跑”。甚至还有几辆空的新能源物流车停放在沃特玛总部周围的路旁，司机在车内玩手机。
12月27日下午4点35，网易「清流」工作室跟随一辆尾号为“粤B CB536”的新沃运力新物流车从沃特玛总部正门开出，车内并未装载货物。
40分钟后这辆物流车停在了坪山区汤坑二路上被一处荒地外的围墙旁，这时已有三辆新沃运力物流车停放在此。网易清流工作室在现场观察到，司机随后下车，不知所踪。直到15分钟后网易「清流」工作室离开该处，这四辆物流车还停放在此，车上并无司机。（详见记录视频）
由财政部所设国家中小企业发展基金投资的“天眼查”，抓取到了沃特玛物流车在全国的运营方新沃运力公司的一则招聘启示。根据这则启事，该公司在2017年8月-10月期间急招20名临时司机，工作任务是“按公司要求把物流车（空车）开到指定地点”；薪资方面则为200元/天，每天空车送车3-4次。
事实上，在网易清流工作室调查到深圳的上述情况之前，已有媒体报道了沃特玛客车运营方在湖南、山西等地的疑似“囤车”和“空跑”行为。
2017年12月21日，财新网报道称在山西省临汾市滨河路上大量印有“沃特玛创新联盟”字样的电动大巴来回往复空驶，持续数月；
12月23日，《中国经营报》称，在湖南沃特玛工厂附近空地停放着近350量新能源客车，以及近500两新能源物流车；并称湖南沃特玛公司曾强制要求员工把新能源物流车“开出去瞎跑”，这些车车身同样印有“新沃运力”、“沃特玛创新联盟”字样。
反向定制下的业绩真相
长达数月囤积在包括深圳坪山华控赛格厂房内、惠州东风车城仓储物流中心内的新能源物流车，为上市公司坚瑞沃能核心子公司沃特玛“创造”了电池订单。
网易清流工作室去年6月的独家调查《坚瑞沃能业绩暴增千倍：隐形关联方操纵巨额订单》曾揭露，多笔沃特玛电池销售订单来源于“反向定制”，即采购方在向整车长采购新能源物流车时，指定整车厂必须采购沃特玛电池。
而前述招聘物流车司机每天3-4次“空跑”的“深圳新沃运力汽车有限公司”，则是这些“反向定制”车辆的采购方与运营方。新沃运力与沃特玛之间，在人事、核心管理人员上更有多处交集。
根据网易清流工作当时的调查，东风特气、湖北新楚风、中通客车等整车厂，均曾因新沃运力“反向定制”而向沃特玛采购电池组。比如仅2016年度和2017年第一季度，东风特汽向沃特玛及其子公司采购电池的合同金额总计41.77亿元；2017年3月7日，湖北新楚风与沃特玛订立含税合计13.48亿元电池组采购订单。
尽管尚无法估算这种模式为沃特玛带来的电池订单总金额，但根据新沃运力官方披露，该公司目前拥有20000辆新能源物流车。
事实上，在网易清流工作室去年发布调查后，深交所创业板公司管理部曾对坚瑞沃能方面下发“关注函”，要求其说明沃特玛收入构成“反向定制”的情况、销售客户与运输企业合同约定情况、动力电池获取国家补贴情况等等。 不过截至发稿，网易清流工作室查询深交所信息披露-问询函件，坚瑞沃能方面在长达半年之后仍未对该函件进行回复。
一位新沃运力的工作人员确认，华控赛格厂房内的物流车均属于新沃运力，都为没有上牌的新车。“那里是我们新车上牌的点，如果需要租车，我们可以上牌后统一出租。”
该人士同时也确认，惠州东风车厂仓储物流中心也属于新沃运力的场站。
为什么新沃运力订购买的装载着沃特玛电池的物流车，会在深圳坪山华控赛格厂房内、惠州东风车城仓储物流中心内囤积数月？这是否反映了“反向定制”之下，沃特玛繁荣业绩下的真相？
另一方面，无论是未上牌的新物流车，还是沃特玛总部已经上牌的物流车，诡异的行驶路径，又意味着什么？
截至发稿，坚瑞沃能董秘办没有回复网易清流工作室针对上述现象的疑问。东风车厂仓储物流中心称，其仅为出租方。这些物流车停放的场地面积在6万平方米左右，出租时间并不长。华控赛格董秘办针对工厂内停放的大量物流车情况，称“需要问一下情况”，截止发稿未再回复。
一位新能源汽车行业人士向网易清流工作室评述：“完全无法理解没有上牌的车，这样来回挪动的意义是什么。纯电动车不需要磨合，定期保养也非常简单，一般一个季度充放电一次即可，充放电也不需要车辆实际行驶。”
该人士称：“没有上牌的新能源车，无法获得国家补贴。不过，如果车辆是反向定制的话，那么囤车的意义可能在提升上市公司营收和利润。反向订制提升动力电池厂业绩之后，可能因为产品设计和质量问题所以一直无法寻找到愿意租用的终端客户。据了解，2017年内，行业里已经有纯电动轻卡被主流的快递物流公司选用和试用了。”
本文来源：清流
作者：赵妍 陈姿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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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崇源_NF608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