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4日，杭州市出台的《深化出租汽车行业改革的实施意见（征求意见稿）》(下称“《征求意见稿》”)中，出现了“实行经营权无偿使用”、“清理规范经营关系”、“鼓励互联网与出租车业融合发展”等让人眼睛一亮的表述。
“这是一次传统行业被新生事物倒逼的改革，是一次迫在眉睫、必须要进行的改革，改革的主要方向是市场化。”9月18日，杭州市运管局出租车管理处处长肖敏在接受时代周报记者专访时说，“改革要打破既得利益格局，涉及重大利益调整，我们选择先向政府自身开刀。”
杭州此次破冰，恰是中国出租车与专车论争的缩影—杭州是快的股东阿里巴巴的大本营，也是专车和出租车比例最悬殊的国内城市之一。
取消的营运费约占份子钱10%
与中国大多数城市一样，杭州市出租车此前亦采用特许经营模式。
杭州市出租车协会秘书长许增期介绍，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前，取得出租车经营权是无偿的，而从1995年开始，经营权发放从无偿变为了有偿，采取竞投方式获得。从2000年开始，获得杭州出租车经营权的只能是出租车公司，不对个人发放，经营权“牌照”在市场上一度被卖到七八十万元一张的高价。
目前，杭州主城区有出租汽车9910辆，分属76家公司和944家个体经营业户，企业“多小散弱”，承包、买断、挂靠等经营关系复杂，车辆规模在200辆以上的企业只有15家。
肖敏介绍，目前，杭州出租车市场运营模式有六种之多。最主流的是单车承包经营，司机向公司缴纳承包金。另一种是公司自营模式，公司除了收取承包金之外，额外承担车辆的修理费用。还有出租车挂靠公司和出租车自营等模式。诸多混乱的运营模式，以及价格和数量上的管控，再加上专车等各种移动互联网叫车终端的冲击，杭州出租车行业举步维艰。
“杭州出租车改革一直在进行，为什么步子迈不开？就是产权太复杂，很难理，一旦要改革，牵涉利益关系，利益方要跟你闹。”许增期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
厘清挂靠、买断、半买断等复杂不清的经营权和所有权关系，正是杭州此次出租车改革的一大亮点。《征求意见稿》明确，杭州的出租车改革将运营确权,要求按照实际出资原则,在年底前把4000多辆“问题车辆”的经营权和车辆产权变更登记为实际出资人。
改革后，出租车经营权的改变将让主体从原来的76家企业和944家个体经营业户群体放宽到2万多个人，向驾驶员开放。
出租车的经营权将实行有期限管理，每期6年。期满后，以服务质量信誉考核结果作为主要依据，优先配置给服务质量优良的经营者。考核不合格的，按有关规定或协议约定收回经营权。
取消实施多年的经营权有偿使用金，是杭州出租车改革的另一大亮点。《征求意见稿》明确，自2015年1月1日起，杭州取消实施多年的出租车经营权有偿使用金。为此，杭州将退还2600余辆出租车近1亿元的有偿使用金。
这一惠及出租车公司和司机的政策，之前被误读为是取消司机的“份子钱”。对一辆运营出租车而言，“份子钱”的组成包括经营权有偿使用费、车辆折旧、保险、公司管理费、维修费、公司利润等数项，而杭州目前取消的是经营权有偿使用费，约占“份子钱”的10%。
“出租车改革的方向，是按市场需要来增加营运车辆，按市场调节来形成运价，出租车今后的竞争，是服务质量和价格的竞争。政府的工作就是搞好服务和管理。”肖敏说。
抱团+互联网应对司机大量流失
作为旅游城市，去年，杭州的国内旅游人数达1.06亿人次，而高峰期出租车运力不足，在景区选客、议价等乱象纷呈，已成为笼罩这座明星城市的一抹灰色。
2014年以来，横空出世的互联网专车强势崛起，极大颠覆了传统出租车的市场秩序。根据杭州市交通部门月报数据统计，今年4月，杭州主城区的出租车客运总量为2313万人次，5月则下滑至1841.3万人次，6月跌至1601.7万人次，到7月只有1574.7万人次。
受此影响，几乎所有的杭州出租车公司都陷入了困境，直接表现为驾驶员退车潮。以杭州大众出租汽车股份有限公司（下称“大众出租车”）为例，该公司已有近50%的司机要求退车，包括合同到期和主动退出的达400多辆。按规定，合同期内的驾驶员退车要交违约金，但依然有驾驶员在合同未到期的情况下，放弃4万元的保证金选择辞职。目前，该公司的800多名驾驶员已经走失了近400名。
今年6月，杭州市出租车行业协会决定自救：将每月的承包费用减少10%，为期三个月（6-9月），以减少承包者的负担，希望能借此留住现有的司机，吸引新的承包者。
效果仍然不甚理想，“现在白班的班费从200元降到150元，晚班的班费从160元降到120元，仍然找不到合适的驾驶员。”大众出租车副总经理叶忠煜告诉时代周报记者，该公司拥有442辆出租车，目前有50辆处于停运状态。
在这样的危局下，振兴出租车行业成为政府主管部门和出租车公司共同的心愿。目前，杭州的改革方案提出：“鼓励出租汽车经营者通过兼并重组、吸收入股等方式，按照现代企业制度组建公司，实现公司化、规模化、集约化经营。”
8月26日，注册资金达一个亿的杭州出租汽车集团有限公司（下称“出租车集团”）正式挂牌。这一巨无霸的航母级出租车集团，由杭州公交集团系统内的杭州汽车出租有限公司、杭州客旅汽车出租公司、杭州之江汽车出租有限公司、杭州华旅客运有限公司（含重组中的大川出租、中润出租、安润出租）和大众出租车等8家出租车公司兼并重组而成，目前出租车集团的规模已经超过2000辆。“8家企业合并后，集团统一领导、管理，并统一服务标准，统一品牌管理。”叶忠煜说道，他亦是该集团党委委员。
除出租车集团外，杭州还在推动其他国资色彩的出租车企业兼并整合。叶忠煜透露，按照原计划，由杭州外事旅游汽车公司牵头的另一家出租车巨头“杭州商旅”将在9月底挂牌，但由于整合难度更大，预计挂牌时间将会推迟。
抱团不只为取暖过冬，还为主动出击。目前，杭州官方认可的网络约租车平台“大众出行”已经由上海大众研发完毕，很可能10月运行。
叶忠煜介绍，该打车软件跟滴滴软件的支付系统、上传下达速度、功能等都一样，还多了一个功能—出租车运营管理平台，这一平台里有司机信息、车号、公里数、上车率等数据，方便进行实时动态的透明化管理。
“两大集团3000辆车，再加上确权后的4000辆车，都将接入‘大众出行’，车辆以后还会逐步增加。”叶忠煜说，“同时，我们正在和出租车行业协会结合，争取把杭州的出租车统一到调度平台，这样我们就有话语权。拥抱互联网后，杭州出租车的前景会更广泛，司机的生意会更好做。”
让叶忠煜担心的是，推出自营约租车平台后，杭州出租车仍然无法抵抗专车的“倾销”行为—在巨额补贴下低于运输成本的定价。
“我们不会禁止旗下司机接入其他专车平台，甚至为和滴滴快的等平台开展技术合作敞开大门，目前还在谈（合作），具体细则还在协商中。”叶忠煜说道。
先改出租车，再规范专车
坐在杭州运管局出租车管理处处长位置上，任何关于出租车行业改革的消息，都会让肖敏为之一振。现年38岁的肖敏坦言，出租车行业这一年来面临矛盾爆发期，他的工作不轻松。
作为一项公共政策的制定，《征求意见稿》的出台花了近一年时间。2014年下半年，杭州市专门成立了深化出租车行业改革工作领导小组，由市委副书记杨戌标任领导小组组长。
《征求意见稿》的调研中，光出租车业内的沟通会就开了十多次，还有专家论证会、杭州市各职能部门协调会等，“有过不少分歧，比如关于出租车总量控制的问题，有专家提出，出租车市场应该全面放开。在一些不是决策部门人士看来，他们或许会对现有改革方案有不满之处，有人觉得还不是太解渴，这都可以理解，政府肯定会把各种意见考虑进来，我们提出要稳改结合，逐步市场化。”肖敏说道。
“改革的方向要准，步子不能停，但不能太激进。”肖敏说，“比如运价，是不是全部放开，我们要考虑消费者的承受能力，在条件成熟的情况下，运力规模将逐步实现从动态调控到市场调节，定价机制将逐步由政府管制向市场调节过渡。”
时代周报记者了解到，历经近一年时间出台的《征求意见稿》，在一个月前方案基本敲定，该方案得到了来自浙江省、杭州市主管领导的认可。按照《征求意见稿》，杭州的改革将分两步走：第一步先行实施传统出租车改革，2015年底基本完成；第二步，研究制定规范网络约租车发展的具体政策，适时启动。
“先实施传统出租车改革，主要解决出租车行业存在的突出问题，通过减负松绑，激发活力，促进出租车与互联网融合发展，也为下一步规范网络预约出租车发展做好准备。”肖敏说。
除目前已经公开的杭州传统出租车方案（《征求意见稿》）外，杭州关于互联网约租车（专车）监管意见草案已经做完，就等国家层面的方案出台后，再做衔接、调整和论证。
按杭州未公布的初步方案，对待网络约租车，拟将对从事相关经营活动的企业、车辆、人员实行纳规管理；另一方面，可能尝试允许私家车在早晚高峰提供拼车服务。
9月18日，滴滴快的公司杭州地区高级公关经理蔡婧嫣在接受时代周报记者采访时回复，《征求意见稿》反映了杭州市政府深化改革、简政放权、充分发挥市场配置资源的决定性作用，积极推进落实“互联网+”决心和魄力，为积弊已久的出租车行业改革迈出了突破性的一步。
“我们非常期待与广大出租车公司和司机合作，在新的政策指导下，通过技术驱动配合政府帮助出租车行业完成转型升级。”蔡婧嫣说道。
本文来源：时代周报
作者：刘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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