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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摘
论官员贪腐奢靡之风
陈廷敬见刘相年在密奏上写道:“臣察访两淮浮费甚多,其名目开列于后。一、院费,盐差衙门旧例有寿礼、灯节、代笔、后司、家人等各项浮费,共八万六千一百两。二、省费,为江苏督抚司道各衙门规礼,共三万四千五百两。三、司费,为运道衙门陋规,共二万四千六百两。四、杂费,为两淮杂用交际,除别敬、过往士夫两款外,尚有六万二千五百两。以上四款,皆派到众商头上,每每朝廷正项钱粮没有完成,上述浮费先入私囊。臣以为应革除浮费,整肃吏治。”
陈廷敬看完密奏,道:“皇上,刘相年这个按察使实在是用对人了。”说罢就把密奏奉给皇上。
岂料皇上看了,摇头叹道:“刘相年这般行事,长久不得。”
陈廷敬道:“相年确实太耿直了,但他所奏之事如不警醒,贪墨之风煞不住啊。”
皇上不再说话,提起朱笔批道:“知道了。所列四款浮费,第二款去不得,银钱不多,何苦为此得罪督抚,反而积害!治理地方以安静为要,不必遇事就大动手脚。嘱你改改脾气,定要切记。小心,小心,小心,小心!”
陈廷敬听不进月媛劝告,他想要么朝廷应厉行俭朴之风,禁止官员奢靡;要么增加官员俸禄,不使官员再起贪心。一日在乾清宫早朝,陈廷敬奏道:“臣以为,国朝官员俸禄实在太薄,很多官员亏空库银,收受贿赂,实有不得已处。朝廷应增加俸银,断其贪念。”
皇上听着奇怪,道:“陈廷敬,朕觉着你说话越来越不着调了。你从来都是清廉自守,今儿为何替贪官说起话来了?”
陈廷敬奏道:“臣只是想,听凭官员暗中贪污,不如明着增加他们的俸禄。”
皇上道:“做我清朝的官就得清苦。朕早说过,想发财,就不要做官;做官,就不许发财。前明覆灭,百官奢靡是其重要祸源。”皇上说着,拿起御案上一个折子,“朕曾命人查察明代宫廷费用,同现在比较。账查清楚了,富伦你念给大家听听。”
富伦这会儿已进京行走,着任户部尚书。他接过张善德递过来的折子,念道:“明代宫内每年用银九十六万九千四百多万两,国朝还不及其十分之一,节省下来的银子都充作军饷了;明代每年光禄寺送给宫内各项银二十四万多两,现在不过三万两;明代每年宫里用柴火二千六百八十六万多斤,现如今宫内只用六七百万斤;明代宫里每年用红螺炭等一千二百多万斤,现在只用百多万斤;明代各宫用床帐、舆轿、花毯等,每年共用银二万八千二百多两,现在各宫都不用;明代宫殿楼亭门数共七百八十六座,现在不及其十分之一;乾清宫妃嫔以下洒扫老妪、宫女等仅一百三十四人,不及明代三分之一。”
皇上等富伦念完,说道:“朕可以清苦节俭,你们为什么做不到?”
陈廷敬奏道:“皇上节俭盛德,胜过了千古帝王!但皇上是节俭了,下头不一定都节俭了,账面上的东西不一定就靠得住。”
皇上听着更是生气,道:“陈廷敬,你如此说就太放肆了!”
陈廷敬连声请罪,却又道:“臣的老家产枣,臣小时候吃枣,专爱挑红得漂亮的吃,哪知越是红得漂亮的,里头却已烂了。原来早有虫子钻到里头,把肉都吃光了。臣便明白一个道理,越是里头烂掉了的枣子,外头越是红得光鲜!”
陈廷敬这话说了,一时殿内嗡声四起。那些平日暗自恨着他的人,便说他自命相国,倚老卖老,全不把皇上放在眼里,这话分明是变着法儿咒骂朝廷,倘若不治陈廷敬的罪,难服天下人。只有张鹏翮说陈廷敬这话都是一片忠心,请皇上明鉴。
陈廷敬并不顾别人在说什么,仍是上奏:“皇上,如今一个知县,年俸四十五两银子。天下有谁相信,知县是靠这四十五两银子过活的?皇上不能光图面子上好看,那是没有用的。若等到天下官员都烂透了再来整治,就来不及了!皇上,咱们不能自欺欺人!”
论为官之道
当年卫大人告诉他一个等字,岳父告诉他一个忍字,自己悟出一个稳字,最后又被逼出一个狠字,亏得月媛又点醒他一个隐字。若不是这一隐字,他哪能全身而退?迟早要赴明珠和索额图的后尘。等、忍、稳、狠、隐这五个字,只有那狠字说不出口,就让他烂在肚子里算了,另外那四个字他会告诉壮履的。
(摘自《大清相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