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中秋国庆期间，一位经常与部委打交道的媒体人士请许多官员吃饭时，都被婉言谢绝。
自2012年底中央八项规定出台后，2013年中秋国庆双节，是对领导干部的又一个考验。
双节前夕，中纪委下发专项通知，严禁用公款送节礼，以及用公款大吃大喝等奢侈浪费行为。中纪委党风政风监督室也表示，欢迎广大群众参与监督党员干部的不正之风。
在刚过去的“十一”国庆长假期间，中央“反四风”行动具体执行情况如何，双节期间公款高档消费是否已经杜绝？南方周末记者以暗访形式，在北京选取十多家中高档酒店及奢侈品专卖店，“检查”高档消费的实际状况。
“最紧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2013年10月2日下午5时40分，位于北京市海淀区苏州街的白家大院，南门停车位已被占用了一半，院内一些露天散台还空着，亭台内的几张大圆桌则有客人落座。酒店服务员表示，“今明两天的包厢均可预定。”
白家大院的原址是礼亲王花园，内里亭台水榭，曲径通幽。“在这里吃的就是环境”，身着宫廷服饰的服务人员坦言，一些小国家的大使也爱到这里吃，最近因为查得严，“生意比去年差了一些”。但具体差了多少，他也不好说。
同一时间，海淀区一家五星级酒店——翠宫饭店客人也不多。下午五点多钟，酒店粤菜餐厅所有包房都没有客人，酒店服务员说，“国庆放假所以生意相对较差”。上述服务员透露，翠宫饭店主要接待“附近的人”，中央八项规定出台后，“附近的人”不再集体出入，“三五成群地前来消费”。
晚上六点半，在万寿路地铁口旁的博雅宴府大堂，满眼没有几个客人。当南方周末记者想要订包间时，却被酒店服务员告知，“今晚只剩下一个大包间，其余包间都定出去了。”
博雅宴府一位经理承认，最近生意不好做，但同时她又一再说，已经比中央八项规定出台时好多了——当时顾客不敢直接来，常打电话让送餐过去，“最紧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这位经理表示，因为餐饮和住宿连在一起，平时没有人检查，“没办法分辨是住宿还是餐饮的客人，附近一家只做餐饮的酒店就被检查过，还被报道了。”
10月2日暮色将至时，中央党校正门东侧的崇学山庄门口十分冷清。酒店服务员说，因为在中央党校旁边，一般不会有人来检查，“如果只是吃个家常便饭你完全不用担心。”谈到生意状况时，他反问南方周末记者，“您都这么小心了，我们的生意能好得了么？”
“是不是要请领导？”
面对业务量下滑，一些酒店开始用降低菜价吸引客源。
2013年8月，位于安贞桥东的七彩云南大酒楼就主动更新了菜单，最昂贵的一些菜品价格下调。餐厅沈经理解释说，“主要是响应提倡节约之风。”
10月3日下午，南方周末记者在探访东三环阿森鲍鱼酒店时，发现菜单上的鱼翅、刺身和鲍鱼等多种菜品都有白布覆盖的新价格，比如鲥鱼从1980元降为1498元一条，店员解释说，“这是为了响应政策嘛”。
问月楼是深藏于紫竹院公园里的一处隐秘餐馆。餐馆周围的景色也很别致，假山、回廊、湖水和亭子，显得古韵悠长。之前有媒体曾曝光，此处正常人均消费都要两三千元。10月5日，一位酒店服务员告诉南方周末记者，问月楼并非所有的菜都价格高昂，价格区别在“位菜”上，“比如辽参268一位，雪花牛排300多元一位。”
在订餐房间里，还没等南方周末记者开口，服务员就低声问，“是不是要请领导？”服务员说，“988元一位的套餐就可以了，不需要再高了，一般请领导都是这个规格。”
位于国贸大厦三层的美味珍御膳餐厅，平时主营官府菜，装修很豪华。10月3日下午，负责接待的许经理竭力推荐餐厅主营的佛跳墙。菜单上显示，档次较高的佛跳墙每例都在1200元以上。
一位部委内部人士透露，很多商人不会去那么扎眼的地方请领导吃饭。司局级干部去的馆子通常都不大，从外面看条件不是特别好。一些部委的人喜欢在中南海附近的会所吃饭，“都是七拐八拐的小胡同，门脸不大，会员制。”
与以往明显不同，今年中秋国庆期间，一位经常与部委打交道的媒体人士请许多官员吃饭时，都被婉言谢绝。几个与其交往多年的官员朋友实在抛不开情面，直接把他拉到部委的食堂里吃饭，“全都是自助餐”。
“今年的风声特别紧，官员出去吃次饭就跟做贼似的。”上述媒体人士对南方周末记者说，“直接给他们送购物卡更是不可能。”
“总不能让您报不了啊”
在大牌云集的国贸商厦中，10月3日下午，Gucci店员热情地向南方周末记者推荐一只2014预售款手包，单价1.3万元。
“这款包最近已经卖了3只。”她悄悄说，昨天一名男士就在店里买了一个3万多的包，还开了政府抬头的发票。在被问及开发票的种类时，她说，“开办公用品有些困难，但可以开成公文包。”
国庆期间，许多商家为满足顾客对发票的“多元化需求”，竭尽所能提供便利。同在国贸的Fendi店员就表示，如果要办公用品发票，“可以想办法”。
首都餐饮企业提供的发票内容则更加多样。在南方周末记者调查的所有酒店中，七彩云南大酒楼最为“死板”。酒店沈经理说，发票内容只能开餐费。
其他酒店显然要灵活得多：崇学山庄不可以开办公用品，但可以开餐饮和会议两种；辉煌净雅大酒店先说开不了除餐饮和会议之外的发票，但值班经理后来表示，“可以想办法帮忙解决”；博雅宴府只能开餐饮和会议发票，“但也可以转到酒店前台开住宿的发票”。
在国贸美味珍御膳餐厅里，南方周末记者询问当值经理能否开办公用品发票时，对方表示不确定，但可以开成会议发票。他请示过领导后说，“如果客人有要求，可以分开几张发票摊薄金额。”
阿森鲍鱼的服务员先是强调，“一顿饭原则上不能开多张发票。”当记者提出消费上限为5000，希望能分开3张发票的要求后，店员马上改口，“可以想办法，总不能让您报不了啊！”
“可以拿报纸把车牌挡住”
暗访过程中，南方周末记者都会仔细询问用餐的隐蔽性和安全性，绝大多数酒店的回答是——早有准备。
在紫竹院公园北门，问月楼就有接送顾客的摆渡车，顾客来吃饭时只需将车停放在公园北门处即可，并不需要驶入园内。问月楼的服务员说，该酒店所有包厢都可以看到湖边风景，且私密性强，“包厢里可以拉上窗帘”。
一些酒店还贴心地为顾客设置了“私密包厢”。在美味珍御膳餐厅，经理先是带南方周末记者进入正对餐厅大门的包厢，当被问及有没有更隐蔽的包厢时，许经理马上说“有”，并立刻带南方周末记者绕行至餐厅后侧的一个包厢，反复说，“这个包厢的隐蔽性很好。”
七彩云南大酒楼也有私密包厢。10月5日下午，南方周末记者被值班的沈经理带至香格里拉包厢，该房间进门后需要转角才能看到餐桌，“这是酒店位置最隐蔽的包厢”。
翠宫饭店要更“上档次”一些，除在酒店极深处设有私密包间外，服务员还承诺，客人用餐时酒店服务和管理人员在包厢外保障，“无关人员绝对进不来”。
五棵松体育馆东南角的辉煌净雅大酒店，则为预定私密包间开设了“一对一服务”。据酒店的于经理介绍，隐蔽性最好的是999号包房，该房间不接受前台预定，只能通过客服经理一对一预定或者取消。
净雅大酒店还设有专门的私密停车位。一位服务员主动表示，可以帮忙预定车位，还可提供车套用以遮蔽车牌。南方周末记者在晚间六点离开酒店时，看到一辆军队牌照的面包车恰好驶入了酒店停车场。
阿森鲍鱼酒店则有一个侧院放置客人车辆。一位服务员说，外人不会随便放入院子，“实在不放心，还可以拿报纸把车牌挡住”。
对于停车问题，翠宫饭店的一位保安对南方周末记者说，“你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最近就有好几拨人来翠宫调查。”他的建议更安全——用布套套住整个车，放在酒店旁边洗车场的停车位。
此外，翠宫饭店保安还提供了思路不同的另一种解决方案：开私家车来吃饭。他热情地带南方周末记者去看门口车辆，指着其中一辆低调普通的私家车说，“这是市里一位干部的车。”
本文来源：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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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晓易_NE00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