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率市场化对商业银行的挑战和压力

《陆家嘴》

澳新银行大中华区首席经济师 刘利刚

2008年和2009年的全球金融危机后，中国官方推出了大规模的财政刺激计划。刺激计划尽管推升了经济的回升，同时也带来了通胀以及资产泡沫的风险。大规模的资金需求与社会资金预期收益率之间的矛盾，也导致了实际资本成本的提高。大量资金开始进入民间融资市场、信托以及PE等市场寻求高收益。

面对着资金不断流出的现实，中国的商业银行也开始感受到明显的压力。为了留住存款，商业银行纷纷推出高于基准利率的理财产品。按照相关数据，中国商业银行发行的理财产品规模存量大约为8万亿元，在过去两年翻了几番，同时，理财产品的滚存规模仍然在不断扩大，理财产品大行其道、存款变得更加短期化开始成为一个明显的趋势，而这也对中国银行业形成了挑战和压力。

一个典型的案例是，中国的存款总量每每在季度末出现较大幅度的上升，而过了季末则往往出现明显的下滑。事实上，其中的很大一块资金来自于银行理财产品的表内外腾挪，很多商业银行为了满足监管要求，选择在季度末将理财资金计入表内，即计为存款，而过了季末，则又将理财资金转出表外，以避开相应的“存贷比”等监管要求。这样的一种趋势，意味着商业银行在资金压力变大的背景下，被迫为理财资金提供更加市场化的利率。这也表明利率市场化的雏形已经产生。

2012年，中国央行两次降息，与降息同步，央行也开始放宽存贷款基准利率的区间，商业银行可以提供最多不超过基准利率1.1倍的存款利率，贷款则实行管理，最低可以打到7折。

这样的一个举动，既表明了央行的“顺势而为”，也普遍被认为是中国探索利率市场化的开端。

更加重要的是，利率市场化一旦开闸，整个市场机制和思维模式都将发生明显的变化，这在很大程度上是一个“不可逆”的模式。

对于中国的商业银行来说，利率的逐步市场化意味着其面临的资金成本将上升，与以往相比，银行业不仅面临着同业的激烈竞争，同时也将逐步失去在市场上的垄断地位。随着保险、信托、基金以及证券行业的兴起，商业银行也必须通过提高收益率来吸收存款。

而在资产端，债券市场不断崛起，大量优质客户转向债市进行融资，这也导致了银行议价能力的下降。对中小企业的融资尽管存在息差的优势，但坏账率也随之上升。将这两者结合在一起，笔者判断中国银行业的高息差以及资产低风险高收益时代已经一去难返。

在过去的数年中，中国银行业大约享有250～280个基点的净息差，由于利差通过设定存贷款基准利率的方式得以锁定，商业银行并不担心竞争压力。而如果息差能够维持，那么银行只需要增加资产规模，即可以获得可观的收益，但随着净息差的收窄和市场竞争的加剧，商业银行只有深挖资产价值，提高资产的额外收益率，才能在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从这样的角度出发，商业银行应该更多地在利率市场化方面进行探索，并熟悉利率定价规律，参与制订利率定价规则。

商业银行参与利率市场化进程，似乎是一个水到渠成和天经地义的事情，但事实上，现实的操作并不那么简单。如果让一线的经营部门直接面对市场利率，将不可避免地导致风险敞口扩大，但如果不树立市场意识，风险也将在资产累积的过程中不断增加。

笔者认为，面对利率市场化带来的挑战，中国商业银行应该建立多层次的利率对冲和管理机制。为了对冲存贷款利率波动带来的风险，商业银行应该更多采用利率衍生产品来进行市场风险管理，与此同时，也应该更多地采用债券投资的方式来进行负债管理。比如说在利率上行的过程中，商业银行应该更多地使用利率互换来锁定长期利率，与此同时，应该考虑更多地购买浮动利率的债券产品。在拆借市场上，则应该更多地进行短期资金的拆放。在这样的过程中，商业银行需要逐步建立对市场利率敏感的资金使用和交易团队，并同步提高风险管理团队的成熟度。

同时，银行则需要更多地吸收其他非银行金融行业的优势，采取与其他金融行业和部门进行合作的方式，来增强风险管理能力，并逐步提高资产的收益率和运用效率。比如说，银行业可以考虑与保险业合作，吸收保险行业管理长期资产的优势，同时可以吸收信托行业在深挖个体项目潜力方面的长处。在这样的过程中，商业银行也需要加强自身的混业经营能力，并在建立防火墙的基础上，拓宽资金在不同业态之间的流转和使用渠道。

此外，商业银行也应该加强与客户的沟通，使其了解市场利率化带来的风险和机遇。客户的成熟也能够推动利率市场化进程的发展。

对于监管当局来说，既需要考虑利率市场化带来的银行经营风险和管理压力，也要考虑商业银行经营业态变化带来的监管漏洞，这也意味着监管思路需要根据现实状况进行动态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