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积仁：中国没有创新环境

专访 东软集团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刘积仁

网易财经9月13日讯 东软集团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刘积仁在达沃斯论坛上接受网易财经专访时表示，当前中国没有一个创新的环境

刘积仁称，在某种意义上第一个是法律的环境，同法律上如何对这种不通过自己的投入，来获得这种收获的窃取性创新，从法律上我认为应该创造一个更好的环境。

以下是采访文字实录

网易财经：我们首先欢迎东软的刘博士参加网易的达沃斯访谈，我今天想请您跟我们的网友谈一下企业创新的问题，首先就是创新这个词呢，这些年特别的流行，然后我们看今年一个现象，就是越是这种困难的行业，越是在喊着我要转型，要创新，您看这种现象觉得是否有一种临时抱佛脚的意思在里面，您觉得这种说所谓的创新转型能帮助这些行业摆脱现在这种困难的状况吗？

刘积仁：事实上如果我们现在看到现在全球经济发展的这种态势，无论从企业还有政府做出了很大的努力，而过去的这几年对经济复苏的这种判断还有相当大的不确定性，当然也就导致了大家都在探索说这个经济如果走向一个新的阶段，从现在这种困难的状态，走到常态的时候，这种推动力是什么。推动力我们试图走了很多的东西，比如说资本的拉动，货币的发行，整个项目的投资，现在看这个结果并不明显，所以也就集中到了一个课题上，就是说认为未来推动经济发展的一个很重要的动力就包括创新。

当然这个创新，今天的创新这个定义可能跟我们过去讲的技术的创新有很大的不同，包括比如金融体系如何创新，技术上如何创新，商业模式上如何创新，另外在创新的本身如何创新，创造一种什么样的创新的模式等等这些问题，但是它的目标和目的是根据我们现在遇到的问题提出来的，所以毫无疑问，创新事实上应该是个常态，因为企业在发展的进程中事实上都在不仅仅为今天考虑，也为未来考虑，而未来是什么？是通过你创造一种新的发展的模式，或者一种新的技术才能够推动的，所以我认为现在讨论的这个问题并不意味着说，我们过去整个社会缺少创新，事实上如果看到整个社会的发展，过去创新本身就是一个动力。

我们从信息技术也能看到，从计算机到计算机变成网络，后来走到云计算，从我们用计算机，现在每个人手上都有计算机，从走向物联网，计算机到处都有，这个过程一直都是在创新来拉动的，问题今天所谈到的这个创新不是这个意义上的，而是说跟我们今天发展的经济所遇到的问题，给我们带来了一种对如何解决问题的一种思考。

网易财经：您看创新是一个长期、长远的战略性的规划，但是我们现在可能面临一些经济上的困难的时候，往往倾向于采取，可能某些压力带来的采取一些短期的刺激类的措施，就是经济刺激的措施，可能加大投资啊，加大一种，怎么说呢，可能一些粗放型的这种，您觉得这两者之间是否有一种矛盾，可能短期我们为了追求短期的效果，会把长期的这种效果稀释掉？

刘积仁：事实上很多很多的创新，或者大部分的创新都是从绝地逢生，求生这样的结果所产生的，你会发现一个企业当他日子过得不错的时候，他不太追求这个创新，当他有别的机会可能赚到钱的时候，他就不想投更长远的RND来追求未来，如果我们看到中国，我经常也在交流的时候他们也说，中国不是一个创新性的国家，我说我不承认这一点，原因是中国在过去的发展的30年间，创新的方式是不一样的，比如说那个时候劳动力的成本低，自然资源也容易获取，中国市场需求的东西比较多，这个时候的创新可能是创造一种速度，创造一种低成本管理的方式，创造一种能够快速发展的一种商业的形式，这个时候它可能就会觉得说，哎，我要投一点钱，做一个未来几年的研发的项目，不如我尽快地把这个钱放到另外一个地方，能够迅速的获得资本的积累，那个过程你不能够说在这个过程中它没有创新，可能它在，我们事实上包括今天，很多人在理解说创新就是做一个十分伟大的事业，我觉得创新事实上在某种意义上更是为客户，为你的企业发展的那个时刻创造了再继续创新的机会，和创造了、积累了一个价值，使得你有机会再实现更大的梦想。

而创新并不意味着说一定是个很大的过程，如果我们看到中国的民营企业，在过去的发展的30年间，从没有钱，变成了今天有了资本的积累，从过去可能是个农民，可能是个工人，可能是个政府下来的官员，他们能够一穷二白的创造了今天的事业，你不能够说他的背后没有创新，只是说它创造，创新的这个模式可能跟我们今天下一步所追求的模式是不一样的，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看，你会发现越是困难的时候，对创新的动力拉得也越强，这个求生的渴望，我们说苹果吧，苹果也是在过去经历了很多的磨难，才出了这个iPad、iPhone这样的过程，我们也看到比如说像微软，这一路走得挺顺，所以他又比较有钱，他一直就想做一个Phone呀，做一个移动的终端，但一直就没有弄出来，就是奋斗了很长时间，所以你就会理解，就是说事实上很多的创新，当环境变得对他生存的环境有压力的时候，这个时候往往也是创新获得成功的一个机会。

对中国，比如说中国的制造业出口不行了，劳动力成本上升了，你还想不想做你的事业？如果你还想做，一定要找到一个出路，而这个时候就是他创新的这种潜能得到极大发挥的时候。

网易财经：但是我们看，就是中国国内可能有这样一种状况，就是它创新的成本其实是很高的，有的时候它往往通过一些，我们也知道一些抄袭呀，或者说是照搬别人的模式来，这样的成本更低，您觉得怎么样让他摆脱掉这个诱惑，而去真正的搞创新呢？

刘积仁：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所以我们说中国没有一个创新的环境，在某种意义上第一个是法律的环境，同法律上如何对这种不通过自己的投入，来获得这种收获的，这个，这种有点窃取性创新，这一类的过程，这个你还不能说他是山寨，他纯粹就是想接力别人的创新，自己再拿过来，这样的一种从法律上我认为应该创造一个更好的环境。

第二个是从文化层面的，文化层面过去我们习惯于说我们叫怎么引进吸收发展，我们习惯于说我要投任何的项目都要短期有收入，如果太长了我就不愿意投，我们也习惯于说在看到说只要别人有的东西，我可以拿过来就用，这样的一种心态都会导致大家都对创新带来了恐惧，都对投资带来了恐惧，所以这个整体的大的环境上会对创新会来打压，所以我认为创新的这个生态是需要我们的企业、法律包括政府共同来创造一个生态，没有一个好的环境，你就培养不出来一个好的创新的这样一种动能，这是目前确确实实会面对的这样一个问题。

但是我们也看到，尽管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我们中国还是有一批企业在不断地努力的在突破，因为这个社会发展的进程都是这样的一个渐变的过程，如果我们看到今天的美国，现在德国的知识产权保护是很好的，但是他们也经历过这个过程，美国也经历过这个过程，日本也经历过，所以我相信中国在未来在这个方面也会越来越好。

网易财经：我们看其实包括中央政府、地方政府在内，这些年一直在谈，其实对创新也是非常支持的，但是就您看这种政策上是不是还是有一些力度不够，或者说您的建议是需要在哪些方面？

刘积仁：我觉得我们在知识产权保护的法律体系上首先我们要建设，过去我们在这个方面就没有太专业的这个包括律师也不够，我们法律和这个时代的发展也需要更新，更新到一个新的版本，这是一个方面，当然政府另外一个角色就是要教育，对这种创新，知识产权的保护应该给予更好的尊重，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实上当我们努力创新的时候，也会经常遇到的就是专利的这种战争，这个专利的战争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互相的在制造，或者说有的时候是人为的制造一种竞争的壁垒，所以在这个方面，因为中国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我们在过去对于专利的这个制度建立的就比较晚，积累也不够，当然在我们创新的过程中，我们可能就会遇到我们做的任何东西，尽管是我们自己创造的，我们自己研发的，自己的投入，都可能碰到别人已经注册的，或者说这个故意注册的，或者是为了能够控制这个市场所注册的，还有有的一些真实的专利，可能对整体我们的发展都会变得一个很挑战。

所以我们的企业或者是政府应该看到，在中国走向创新的国家，一个新的服务型国家的时候，这个时候服务产业得到更大发展的时候，我们在这个制度上的建设是一个基础性的建设。

网易财经：您刚刚谈到专利的问题，我想就这个三星和苹果的问题（谈一下），其实您看就这个案例，专利的问题其实是为了保护创新，激励创新，但在这个案例上可能起到一些负面，有些人争议，起到一些负面，阻碍了创新的这样一个希望，您怎么看这个争议？

刘积仁：事实上如果我们谈到商业的话就要谈到策略，对企业来讲专利已经变成一种战略了，本质上不仅仅是一种技术，或者是技术的保护，它变成一种战略，昨天在我参加的一个叫做（13：01英）未来的创新这个讨论，其中就是写这个（13：06英）的这个作者，美国的伯克利大学的教授他就在讲，他个人的观点反对过度的专利保护的制度，因为它在扼杀创新，而另外一个学者就认为，这样的制度要严格，对创新更有好处，事实上大家都有不同的观点，但是毫无疑问的，在目前的环境下，专利的保护已经成为一种战略，也就是说你可能在申请专利的时候，我们在某种意义上并不是完全说你自己要用，而是为了别人可能要告你，可能要侵害到你，就是你没有意识犯到别人，可能别人会主动来犯你，主动犯你的这种情况下，可能会对你带来一些伤害。

所以你看最近包括HTC，包括三星、苹果，这几家在手机上的专利上的这些战役，可能就会带来一系列的很细节的，比如说像苹果它把三星告了，然后它也担心未来在供应链上的这些约束，所以它把部件这些方面也要发生一些改变，HTC最近在打这个官司的时候，HTC反而主动的说我还有几个专利你也用了，我要追求诉求，需要你赔偿，所以这种情况也产生了很多所谓的（14：48英），就是交叉的，就是说你用我的我用你的，那么我们平了，谁都不付谁的，所以我就要主动的制造更多更多的让你能够用到我的，这样的一种过程从过去的互相使用变成使用的量，因为量也跟价值有关，这个过程事实上对创新和研发都带来了你必须花更多的成本来维护这个专利，也就是说过去我们做创新花很多的钱，创造产品，创造技术我就可以卖了，现在在你创造这个时候，你要不断地创造专利，有可能你还创造你做的技术之外的专利，这个目的是为了将来有一天你的成果出来的时候，不被别人伤害，所以这种专利的这种战争在某种意义上，跟货币的战争也没有太大的不同，事实上都在试图处于一个主导的地位，通过主导的地位获取更多的这种商业的一些利益。

网易财经：IT这个行业本身是靠这种创新来去发展自己的，但是我想请您分享一下您个人的经验，您觉得像中国的这种传统行业，他们应该怎么去做这种创新呢？

刘积仁：事实上我们现在很传统的，比如说服务业，大部分的服务业如果我们看到，最起码他们客户的管理是需要创新，传统他们客户管理是等着客户上门，现在有更多的通过IT、网络的手段，使人更多的了解他们，跟他能够交流，比如说他有了他的CRM，就是客户关系的管理，可能他通过手机就能够给客户传递某一种信息，让客户订单呀，做一些什么东西变得更加容易，就是说他的创新在某种意义上，要引进新的技术，同时把他的技术通过数字化的技术，能够建立一种新的商业模式，或者新的一种生态，这个是对我们现在很普通的，你就开个餐厅，你想让那个客户经常来，你也得有一些办法，我们传统的办法就是，我提高服务质量，让一个传一个，现在的办法你可能要建立一个（17：26英），一个社区，这个社区可能大家来讨论，可能改变你自己，同时也听大家的意见。

像我们传统的制造业，今天比如说你做衣服也好，做鞋也好，这个成本本身可能你很难再控制了，但是你可以做很多个性化的，比如说衬衣，你可能根据不同人的选择，网络可能也是一种条件，我们做各种各样的装备，越来越多的数字化的技术在应用，你想我们传统的机械，我们现在哪怕你做个开关，现在都有很多智能的技术，所以我认为任何一个行业都有很大的升级的空间，你看中国在过去十年间物流的行业，我认为中国的物流的行业发展是很迅速的，你现在买个东西不管多远，一、两天就能够交付，而且还比较可靠，而且到之前的客户服务、短信、确认、支付，像我们现在支付的系统也相当的好，这些东西都在不断地创造，所以我认为中国比较幸运的就是说我们在中国经济发展的30年间，我们建立了一个特别好的基础设施，而这个基础设施不仅仅是我们的高速公路，现在的水、电等等，我们的信息的基础设施建立得相当的好，全世界最多的手机的拥有者，互联网的连接，事实上它构造了一个新的大的平台，这个平台使我们传统的行业在提升它的效率，管理的效率，经营的效率，为他们创新带来了更好的基础。

现在如果一个中小企业搞个企业，你不需要买服务器，你不需要有个IT的服务人员，你只要把你的东西做好放在哪个地方，有人给你看还可靠，支付也有人来管，维护也有人来管，这是一个特别低成本的一个创新的平台，所以我认为，传统的行业事实上有相当大的一个发展空间。

网易财经：最后想请您分享一个案例，您作为企业家，在您的企业里面有没有这样一个案例，当一个一项创新，他需要权衡这个创新的成本跟收益的时候，您怎么做这个决策？

刘积仁：事实上任何的一个好的创新，或者一个要突破现实的创新，都一定是有阻力的，作为一个企业，你创新就需要冒险精神，决策者就要承担责任，而且你要组织一个专门的一个队伍来进行突破，所以我认为一个企业应该就像他一个风投一样，对创新你就不能追求它绝对的安全，你要容忍它的失败，企业应该有专门的这方面的预算，比如说我今年有几个亿，我丢了我就认，我赢了我就是赚，你必须有这种心态来看待这种创新，而不能说你做什么事情都那么安全，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你一定要追求这种安全的话，反而是不安全，所以我认为在创新上，最大的风险就是你不敢冒风险，你如果不敢冒风险了，你的风险就已经来了。

特别是当你的风险来之前，你还有能力，你还有钱可以投的时候，你不投，等你哪一天已经不行的时候，你再想冒这个风险，这个风险可能就会更大。

网易财经：如果一个团队在东软，东软的一个团队，他的一个创新项目失败了，之后他还会得到新的这种机会吗？

刘积仁：我们这种很多，我们事实上东软有很多的，因为我们研发的体系有公司一级的，也有各个部门一级的，并不是所有的东西我们都被完全的应用了，他可能做一做可能就停下来了，只要是我们确认的，说我们要做，我们就容忍这种失败，我们不会因为说一次失败了，我们就对这个人怎么评价，我认为这是我们公司的战略。

网易财经：我们先到这儿吧。

刘积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