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胜阻：60%-70%的中小企业面临严重生存困境

网易财经8月30日讯 2011APEC中小企业峰会8月29日-31日在成都召开，在30日的全体会议——经济学人：产业升级的驱动力上，全国人大常委、全国人大内务司法委员会副主任委员，民建中央副主席辜胜阻表示，我觉得我们中小企业当前面临严重的生存困境，现在我们中小企业可能有10%的在升级，有20%左右的企业可能正在转型中，大量的企业，60%到70%的企业现在是面临严重的生存困境。

以下为辜胜阻演讲全文：

辜胜阻：大家好，我演讲的题目是中小企业面临严重的生存困境，要摆脱困境才能转型升级，我的研究方法不是简单的看统计公报，而是根据我们自己的调查研究。过去几年，我们每年都要在中国的东部、中部、西部选择十多个省市自治区进行调研，从08年开始，我们每年大概都要选择150到200家企业，在十多个省市自治区召开20到30场座谈会，今年我们先后选择浙江、江苏、福建、上海、湖北等10几个省市自治区，考察了一大批企业，和200多家中小企业主进行了20多场座谈会，所以我们的方法是实地考察加上座谈，回来之后我们还要同相关的政府部门进行会商，在会商的基础上进行研讨。所以我们更多的是从微观到宏观的研究方法。通过对中小企业的调查，2008年，我们判断，当时中小企业的最大问题是融资难，2009年由于全球金融危机的影响，中小企业面临的第一位的问题是市场问题，是订单没有，这一点在广东的东莞表现得尤为突出，这是金融危机的重灾区。2010年我们调查结论，中小企业面临的最大问题是用工荒，今年我们的调查是多种因素叠加，互相交织。对中小企业而言，如果说2009年是最困难的一年， 2010年是最复杂的一年，那2011年中小企业是最纠结的一年。

我觉得我们中小企业当前面临严重的生存困境，现在我们讲升级，我觉得中小企业可能有10%的企业在升级，我把转型和升级区分为两个概念，首先要转型才能升级。有20%左右的企业可能正在转型中，大量的企业，60%到70%的企业现在是面临严重的生存困境。温州有一个调查表明，说温州的中小企业有20%倒闭、停产、歇业，也就是百分之六七十面大量广的中小企业最为重要的是要摆脱生存困难。中小企业是国民经济的增长最重要的后劲，是就业的稳定器，我们有75%的城镇就业要靠中小企业，如果从增量的角度来看大概是90%的新增就业要依靠中小企业，所以它是社会稳定之基。同时，中小企业也是创业、创新的活力之源，提供了65%的专利，70%的技术，85%的新产品，所以当前最大的问题是帮助中小企业化解生存困境。当前中小企业生存困境最突出的表现有三个：

一个是前所未有的融资难；二个是十分严峻的用工荒；三个是全方位进入高成本的时代。

融资难是世界性的难题，所有国家的银行都有重大轻小、嫌贫爱富的倾向，银行也是这样。但是，我们国家的融资难是更为突出的，因为我们的银行大部分是国有的大银行，我们的中小企业从某种意义上来讲95%都是民营企业，面临规模上重大轻小、嫌贫爱富的融资歧视，而且在紧缩银根的过程中间我们有限的贷款要保国企、央企、政府，特别是地方的政府部门。所以，重公轻私的银行偏好在今年表现的特别明显。

我们现在融资难首先是金融有体制内的融资，国企、央企、政府，它能够利用正规金融提供的廉价资金进行投资，但是大量的民企现在要靠体制外的融资，所以今年的这种特性表现的特别明显。在另一方面体现了双轨制，官方的利率很低，而民间的利率极高。有很多调查表明，我们的中小企业大概只有10%能够从正规银行体系得到贷款，也就是说有90%要靠体制外的融资。浙江有80%的小企业靠民间借贷，年息最高的达到180%。目前民间借贷的年利率高达120%，即使这么高，但是民间融资还是供不应求，武汉的民间资本的利率也已经达到了120%，成都的民间借贷的利率已经炒到月息五到六分。那么民间的借贷热火朝天，温州有近90%的家庭和个人，近60%的企业参与民间借贷。所以我们说体制外的民间融资非常火爆。我们要防范民间借贷纠纷带来的潜在金融风险，缺乏监管、利率提高，中小企业还本付息的压力极大，已经潜藏着巨大的债务纠纷的风险，甚至可能会间接传到银行系统，这是前所未有的融资难，特别是今年。

第二个是越来越严峻的用工荒。用工荒是2004年开始在全国引起关注的，现在已经全面的用工荒，用工荒表现为三个方面：一个是招不到人。我们的杭州有一次计划招收农民工招几万人，但是只有几百个人报名。二个是留不住人。我去浙江一个企业，他们说今年招了一千人，走了很多，然后又用高成本招了一千人，流失率很高。三个是人工成本很高，根据我们去年调查平均人工成本上涨了20%，有的高达40%，用工荒不仅是技工在荒，普工也荒，不仅是沿海荒，内地也荒，成都这个地方招工也很困难，很多企业都呈现用工荒，有人问用工荒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有观点认为有很多农民工在中小企业感到没前途造成的。还有一个是技能荒，还有一个是信息荒。我认为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不仅是劳动人口总量在减少，而且结构在变化，新生代的农民工，他们的需求层次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老一代的农民工是挣票子、盖房子、娶妻子、生孩子，所以他们愿意干重活苦活，累活脏活，而新生代的农民工是要体面生活，所以老一代农民工干的事新生代农民工不干，所以出现大部分事情没有人干和大部分人没有事干的情况。

我们认为用工荒有六个方面的原因，一个是劳动力总量从无限供给走向局部短缺，现在正走向全面短缺，还有一个是地区间的务工推力和拉力在发生很大的变化，这是比较利益在发生变化。第三个是新生代农民工的需求层次不同。第四是产业发展和布局调整使用工需求发生变化，我们四川过去是农民工的输出大省，现在有很多沿海的产业向成都转移，所以成都今年出现了招工难的现象，就是产业布局的调整使用工荒呈现新的态势。第五是用工的待遇和环境使员工流失率高，最后一个是技能教育培训不够。所以我们现在说纠结，在用工方面非常明显，一方面是农民工用工荒，另一方面是大学生就业难。我们现在大学生的工薪还赶不上农民工。我到一个城市去，这个地方木工每天的薪酬已经达到300了，也就是说月薪接近一万，所以技工现在很多企业是严重的短缺，但是另一方面我们的大学生就业很困难。

企业如何应对用工荒？一个是用机器替代人工依赖，比如富士康提出了要使用一百万机械人，用机械来替代工人。还有一个是通过提高企业的效益来应对用工成本，我们用工荒不仅是招工难，而且用工贵，你怎么样提高效率，降低成本。还有一个是产业转移到向中西部，比如富士康把总部转移到河南，就大大的缓和了用工的问题。然后，要减少员工的流失，不仅要加薪，而且还要用心留人，我们要倡导人性化管理，用前途来留人。我们要构建和谐的劳动关系，特别是提高薪酬让员工分享发展成果，改善福利提高员工幸福感，尊重员工，让他形成一种和企业的命运共同体的感受。然后要加强职业培训，改变用人管理模式，进行员工职业规划，让他感觉有前途，打造家文化，改善农民工的过客心态。

刚才讲到了，富士康的机械人计划在三年内引入一百万台工业机械人替代工人，政府也要帮助企业来应对用工荒，要通过适度的规模经营和农业现代化转移更多的农业劳动力，加大职业技能的培训，解决技工短缺，要保障农民工合法权益，特别是要解决同工同酬的问题，要减税让利，少取多予，帮助企业加薪。还有一个就是要优化农民工的就业服务，帮助企业招工，再一个是要推动东部的产业升级，减少对用工的依赖和推动东部产业向中西部转移，这是第二个生存困境。

第三，中小企业全面进入高成本的时代。我们现在讲九种因素叠加推动企业的成本直接上升，利率刚才讲了，我们大量的中小企业要用民间信贷，那么民间信贷的利率是法定利率的7倍、10倍，所以这样一种高的利率推动了企业的资金困难。人民币的汇率改革，现在汇率对出口企业的影响很大。税率和费率，现在收费也是加剧了企业的成本。三金，一个是薪金，现在是20%的增长，租金，土地出让金，还有原材料的进价和资源的代价，这九种因素叠加一起，推动企业全面进入高成本时代。中小企业承担了大量的流通成本，当前的路桥费在商品价格中间占比达到4%到10%，商品的物流成本占到物价的20%到40%，美国的这一比例只有8.7%，就是我们路桥的收费，因为路桥垄断是非常高的，很多人到香港购物，疯狂采购，就是因为香港有很多商品的价格低于内地，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们的物流成本。所以，我们要防范多种因素叠加造成困境，引发中小企业大量的停产、关停和大量的民间资本流失的潜在风险，我们要防止民间资本热钱化，产业空心化最后导致经济的泡沫化，所以经济要转型升级离不开企业，特别是离不开发挥中小企业创业创新的功能，企业要转型必须大量的中小企业先要摆脱生存困境。中小企业要摆脱困境，政府要营造平等的使用生产要素，平等竞争和法律上的平等保护，这三个平等是“十二五”规划当中写出来的。我们资金是非常重要的生产要素，只有10%的中小企业使用体制内的金融，但是大量的中小企业现在是在体制外，利率双轨制局面就不是一种平等的使用生产要素。　我们这一次讲产业升级，升级离不开转型，我们现在是第二次转型。第一次是从低收入国家向中等收入国家转变，未来十年、二十年乃至三十年，我们要由中等收入国家向高收入国家转变，这是我们非常重要的转型，在这个转型中间我们的人口红利，我们过去30年主要靠人口红利，那么未来的转型我觉得主要靠改革和创新所产生的制度红利支撑我们经济的持续增长。

为什么要转型？现在我们的秘密竞争武器是“五低”——“低成本、低技术、低价格、低利润、低端市场”，我们面临“三高”——高能耗，高成本，高污染，我们是强大的制造、低端的设计，现在市场上最好的科技产品IPAD的售价接近五百美金，但是加工IPAD的富士康只能获得11美金的利润，它的利润率仅为2%。

所以，怎么样才能彻底摆脱当前全球金融危机？回顾历史，每次危机的过程中间往往孕育了一批新兴产业，新兴产业在危机后有其特有的生命力，创造出新的经济增长点，推动新一轮的经济增长。我们要转型升级，要推动中小企业的转型升级，首先要解决四个问题：

第一是动力不足，不想创新，缺乏激励的机制。我们只有让创新成为一种有利可图的事情，企业才会去继续。第二是风险太大，不敢创新。创新是九死一生的事情，所以这种高风险是很多企业不敢做的。第三是能力有限，不会创新。特别是中小企业面临很大的人才瓶颈。第四是融资太难，不能创新。

企业家应该具备眼光发现潜在的商机，应该敢冒风险，勇于创新，企业家还应该有经营的能力，其中，冒险和创新精神是企业家的重要品质。所以创新要靠企业家。企业要怎么样转型升级？首先应该由低到高，从低成本战略走向差异化战略；从拼资源拼价格，拼劳力走向追求高附加值的转变；由多到精的转变，做好、做强核心主业。怎么样做大做强，怎么样实现由大到强，现在很多企业宁可盈利不做大，不要做大不盈利，我们追求大，但是不能盈利，这是我们企业所不需要的。然后，从做快向做久的转变，从挣快钱向经营稳挣钱转变。

总的来说，我的结论是中小企业是社会的稳定之基，创业、创新之源，当前中小企业面临严重的生存困境，这一点不可忽视，只有摆脱生存困境才能实现转型升级，转型升级要从要素驱动，特别是过去我们靠廉价劳动力发展，转向创新驱动。当前企业转型需要把外在的压力变成内在的动力，生存困境是一种外在的压力，但是怎么样通过外在的压力变成内作的动力，迫使企业转型升级，形成一种倒推机制。我们政府推动企业升级，要采取放、扶、逼的措施。“放”就是要放开，就是要深化垄断的改革。我们市场经济体制的完善、健全，现在非常重要的是打破垄断，进行改革，只有这样才能放开对中小企业的阻力。第二个是“扶”，我们应该把扶持三农的某些政策 “移植”到中小企业，实行少取多予，通过减税，减费帮助企业轻装上阵。另一个是要“逼”，靠市场倒逼企业转型，一方面我们要化解企业生存困境，另一方面我们要利用高成本的市场倒逼机制迫使企业转型升级，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