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实录]全国人大财经委副主任吴晓灵演讲全文

2009中国中小企业多元化融资对洽会在北京举行，网易财经对论坛进行全程直播。以下是全国人大财经委副主任、中国人民银行原副行长，吴晓灵女士的演讲实录：

吴晓灵：非常高兴今天有机会参加中国中小企业多元化融资对恰会，我们国家正在经历一个金融危机的过程，世界的金融危机对中国的发展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中小企业对于我们国家的发展，乃至于群众的就业发挥着重要的作用。怎么样解决中小企业生存当中融资难的问题是我们大家所关心的问题。今天我想就这个问题发表一下我的看法，其实我的很多观点在很多场合都表达过，这次只不过把它从中小企业融资渠道方面再谈一谈自己的看法。我的题目是《开拓非公众融资渠道，缓解小企业融资难问题》。

先解释一下金融业的公众融资渠道与非公众融资渠的问题。金融业公众的融资渠道主要是指银行信贷公开发行股票债券，这是一个大概的，不是学术表达，如果是学术表达比这个更复杂一些，我只是概括说一下。非公众的融资渠道，一般包括私募股权融资、融资租赁、典当、贷款公司的信贷，这个贷款公司是只放贷，不吸收存款的贷款公司，还有民间信贷。应该说，金融机构通过金融创新、改进金融服务，加大了对中小企业融资的可获得性。

第一，大家都知道，银行面对中小企业设立了专门的机构，建立了六项机制，这是银监会对各个金融机构提出的要求，利率的风险定价机制、独立的核算机制、激励约束机制、专业人员配置机制、违约信息通报机制。从2009年7月与2008年12月的数字相比来看，中小企业贷款在新增贷款中的比例有所上升，其中中小企业贷款有所上升。（如图），这张图就是中小企业贷款占全部贷款的比重和中小企业贷款占各项贷款的比重，那么蓝颜色是2008年12月份的数字，紫红色是2009年7月的数字。大家可以看到，无论是中小企业占企业贷款的比重和中小企业占各项贷款的比重，都是有所上升的。

我们知道，中小企业当中，实际上真正融资难的是小企业，那么小企业的贷款与企业贷款和中小企业贷款新增的比重来看也是有所上升的，蓝颜色是2008年的比重，红颜色的是2007年的比重。大家可以看到，小企业的贷款比起整个企业的贷款和小企业贷款在中小企业贷款的比重都是有所上升的。尽管发生了这样可喜的变化，但是中小企业贷款融资量与其在经济中的地位是不匹配的，因此，中小企业的融资难还是促成的。但是我们的感觉不是这样的，我们可以看这样一组数字，蓝颜色的是中小企业，第一排是中小企业产值的比重，占到了65.2%，所创造的利润全部企业的占58%，而就业占到全部就业的76.9%。应该说，中小企业在解决就业问题上，在我们国家企业利润创造方面都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但是账款来比，大家看一下红颜色的部分，贷款占整个贷款的比重是51.9%，在新增量当中贷款的占比是43.3%。也就是说，大家感到中小企业难，主要是中小企业在我国经济中所发挥的作用与它在贷款中所获得的比重是有所差别的。

第三、就是相当一部分小企业很难从公众融资渠道融到基金，小企业因为市场部稳定、财务方面等可获得性。大家看，（如图）这是小企业在经济中的地位与贷款融资量的对比。小企业的产值占到35.2%，利润占27.7%，就业占44.1%，应该说，比重是占的很高的。但是它的贷款比在全部的余额中只占到18.9%，而贷款在新增额中占到了9.4%。大家翻过来看，这是中小企业的比，差距跟它的负额还不是特别大，但是如果我们光看跟小企业比，差距就非常大了。

刚才讲了，小企业的特点决定了它在融资当中处于更大的劣势，我个人认为，个性化的非公众融资渠道是小企业生存和成长的重要金融环境。大家从刚才的金融比例中可以看到，小企业与中型企业相比来说，它的融资困难更大一些。对于非公开融资渠道来说呢？股权的非公开募集；二是私募股权投资，股权的非公开募集其实就是小企业直接面对每一个股东募集资金，而私募股权募集的渠道是小企业集合起来的基金来对它进行投资；三是非上市股权的有序流动，就是柜台交易市场。大家知道，一个小企业要成长起来的话，它的股本是要经过多次扩张的，如果说没有一个能够流动的平台，别人就不敢来投资它，因为一旦投进去以后就成了死棋，没有流动性，所以股权一定要流动。而且一个小企业在成长的过程中，一般要经过两三次，甚至四五次的融资，这个过程中，就应该有一个股权流动的平台。我们现在市场上有公开发行的上交所公和深交所，也有创业板，还有在中关村高新科技园区试点的股份贷转让系统，这些都可以为股权提供一个流通的渠道。但是股份制最大的优点是在于他的股权是可以流动的。我们国家应该对所有合法的股权提供合法的流通渠道，但是我们看到，有很多股权的流通并没有找到一个合法的渠道，因为刚才说的四个渠道，就是深交所、上交所、股份贷转让系统、未来的创业板，它们一定是对有一定的条件的股权才能产生流动，这样对企业的股份制的法是不利。因此，我多次呼吁，要建立无缝对接的一个市场的企业，就是说它的股份都应该能够找到个合法转让的场所。

第二，债务融资。债务融资方面有融资租赁，应该说，对于小企业发展是一种非常好的一种方式，但是我们过去对融资租赁关注的不够，因为小企业在发展的过程中要借款，其实信用带看的额度很小，稍微大一点的额度，因为缺乏抵押物而得不到，融资租是界定于债券和物权之间的一个所有权，又保留着这个设备的所有权，物权在它手里，债券也是在它的手里，债务人可以用他债务买来的商品作为抵押来获得融资，这对于小企业来说是一件非常有利的事情，我想我们应该大力推动融资租赁的发展。

另外就是典当，大家知道传统的典当行是为消费提供贷款，但是这几年很多企业当经营有困难的时候都会去找典当行，典当行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了小企业融资的一个渠道，它等于说是一种有抵押的贷款。典当铺去抵押。

第三个是贷款公司的信贷，主要是以信誉放款的一种贷款形式，当然了，如果贷款额度很大的话，它也要有一定的抵押，这就是债务融资。我个人认为，培育贷款零售商是缓解小企业贷款难的非常重要的一个渠道。一个就是说，细分客户市场，错位竞争，有利于提高信贷市场的配置效率。我们国家的金融机构有大、中、小，我们是不是说所有的金融机构要面临所有的企业提供金融服务呢？我认为这样的配置其实并不有利于提高金融业的服务效率。中国的大银行应该改进金融服务，提升国际竞争力，更多的为大企业服务。那么，中小金融机构应该有一个恰当的市场定位，根据人民银行调统司的统计表面中小金融机构，他的客户大约是40%-60%是中小企业，大约有30%-45%的客户为小企业，而大银行只有20%-40%的客户是中小企业。而在中小企业当中，在大的银行当中只有5%-10%的客户是小企业。我想，我们应该责备大银行，从银监会提出设立专门的金融机构和建立六项机制，来改善中小企业的服务，我国银行做了很大的努力，7月的时候，人大财经委员会专门听取了各家银行对于中小企业融资服务的汇报，他们做了很大的努力。但是由于大银行机构人员成本和管理成本摆在那里，平均下来，很多贷款额度也就是500万左右，最低的是100万。这种管理方式使得它再往下做是比较难的。而且在座谈当中，一些中小金融机构也反映，中小金融机构的主要客户群是企业，当大银行面对中小企业发贷款的时候，就会把中小企业比较优秀的拿走，那么就加剧、挤压了中小金融机构生存的空间，这样一种配置也不是很好的配置，这是我个人的一种学术观点。

那么，中国的特殊环境需要培育更多的贷款零售商，中国的特殊环境是什么呢？第一，中国存款服务的普及化。因为我提出来只贷不存的小额贷款公司之后，社会上对这个问题有很多的批评，而且孟加拉乡村银行的创始人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说，就说了，中国的金融公司是瘸腿的金融机构，是一个不完整的金融机构，我承认这一点，但是中国和世界有很大的不同，国外的金融机构往往是先从为富人服务开始的，然后逐渐的向农村普及，近几年以来，小额贷款机构的信贷业务发展使得很多银行把它的分支行下伸到了农村贫困地区，在那个地方没有什么存款的服务。但是中国金融机构，从建国以后，是行政化的设置金融机构，从我们的县、乡都设置了金融机构，普及到了每一个乡，只不过近纪念出于成本效率的考虑，还使得我们的金融机构伸缩了展现，从这个方面来说有农信社又有普及到乡的邮政储蓄服务，在中国存款市场竞争是非常激烈的。

第二个特点，国有控股银行的巨大影响挤压着中小民营机构存款市场。中国金融机构的存款服务是很广泛的，而且国有银行在社会上的信誉是其他金融机构无法比拟的，农信社在农村经营了五六十年，它的信誉也是深入到了全民农民心中。因而，新生的民营类的存款类的银行要想和它竞争的话是很困难的。我也去过好几个省的乡镇银行调查，他们的最大问题是存款来源问题。

第三个特点，存款机构的强外部性要求有一定的规模才能具有抗风险能力。大家都知道，吸收了老百姓的小额存款，如果一旦经营不善的话，会容易产生社会的动荡。因而存款机构一定要有一定的规模，才能抗风险，才能更好的稳健的经营。我们刚才讲到了一个新生的银行吸收存款长大自己是很难的，因而这些都决定了在中国现在这样一个特殊的环境当中，既能吸收存款，又要发放贷款的民营机构要成长起来的话，面临着很大的困难。

第三个观点，认为针对小企业及微小企业的信贷是一种特殊的贷款技术，是贷款中的零售业务。我不展开讲了，实际上大家都知道了，小企业没有完整的财务报表，一些微小企业更是如此，如果按照大企业和种型企业财务报表的财务分析方法来给企业贷款的话，其实是做不到的，因而银监会才提出六项专门机制，针对小企业要有特殊贷款的分析方法。而作为小企业和中企业来说，其实差别还是挺大的，中企业在很大程度上是银行主要的客户群。大家想一想，整个企业当中，从企业的个数来说，中小企业占到99.2%，2007年的统计数据，中小企业的个数占到单位数的99.2%，有这么多的企业。实际上，在客户群中，如果把他们一视同仁的看待是不太可能的。而这当中，经营还比较完善、报表也比较容易取得的是中等企业。因而，把中企业和小企业一起来谈的话，往往使很多资源更倾向于中等企业，使得小企业难以获得更多的资源。因而，我认为应该更多的针对小企业和微小企业解决信贷问题，而他们的信贷应该说是有一种特殊的信贷技术。

第四个观点，认为贷款公司是民间进入金融业的适宜渠道。我国需要培育贷款零售商，这个贷款零售商可以有三种方式，既可以是大银行专门的部门，也可以是中小金融机构，还可以是贷款公司。大银行做小业务也劣势所在，资源配置上协调是不经济的。那么，中小金融机构是在做小业务上是比较合适的。但是如果说大力的发展既能吸收存款又能放贷款的民营银行，我个人认为在中国目前的情况下存在着一定的难度。只分贷款，不吸收存款的贷款公司，我个人认为是比较适合的，民营资本进到这里面，可以参与到金融业中来，可以赚到金融的利润，也不致在存款市场上过度的竞争也可以减少由于存款不当而产生的系统风险。

第六个问题，发展非公众信贷市场的政策环境。刚才我谈到了这个问题，但是也注意到了只贷不存的小额贷款公司遇到了很多困难，2008年5月民间会和人民银行发布了小额贷款的试点办法，现在全国各地的小额贷款公司经营状况并不理想，大家的热情很高，但是经营状况并不理解为呢？我个人认为，还是有一些政策设计上的不完善的地方，为什么会这样呢？也有一些思想认识上的问题。

第一，我们要正确的评估银行向贷款公司融资的风险。现在小额贷款公司试点当中规定小额贷款公司可以向不超过两个的金融机构融通资金，资金额度是资本金的50%，尽管杠杆率这么低，但是他们还是融不到钱。为什么呢？就是因为很多监管部门和有些银行认为，如果把银行的钱贷给小额贷款公司，如果小额贷款公司一旦出了风险，就会把小额贷款公司的风险转嫁到银行来，这样就会影响社会的稳定。我想，应该这样来看，贷款公司是一种组合贷款，它有利于分散风险，因为如果一个亿的钱贷给一个大企业和一个亿的钱贷给小额贷款公司，它带给几百个甚至上千个客户，出风险的客户谁大呢？是几百个、几千个客户出风险概率大？我认为单个出现的风险的概率大于整体出现风险的概率。因而，我想，我们的监管部门应该在这个问题上放心。

二是贷款公司的刚刚率高于一般的企业的杠杆率，对于自由资本金，对于小额贷款公司，人民银行曾经起草过一个条例，最高可以达到资本金的2倍，也就是30%的自由资本金，我想这应该是一个最低限度了，如果经营的比较好的话，20%的资本金放大五倍也是可以的，这个理念来自于它是一个组合贷款，风险相对低于一个单个企业。

三个是了解你客户的原则，你银行要做好你融资后的监督工作。作为一个资金的批发行，这个风险它应该自己能够控制，一个银行给大客户、大企业贷款的时候，你要了解它的情况，要做贷后的跟踪和风险控制。那么，你把同样的精力放在最与一个小额贷款公司的监督上也是可以的，因为小额贷款公司在贷款经营过程中你可以对它有技术上的辅导，有资金上的跟踪，这样的话，应该能够减少批发资金的风险。

四是贷款公司在融资行开户有利于银行控制风险，它的结算、资金往来都通过你，我想是可以控制风险的。

这是第一方面，就是贷款公司融资方面的控制。

第二，为贷款公司创造公平的税收环境。贷款公司作的是金融业务，按照金融会计准则核算，也要按金融企业的规则纳税，财政部发过一个文，要求小额贷款公司按照金融会计制度来进行核算，确实小额贷款公司是在融通资金，是在做金融业务，但是这个金融业务不涉及社会公众，没有很大的外部性，因此金融可以对它进行非审慎监管。对于小额贷款公司来说，它的资金投向要是符合政府金融扶持政策的方向的话，就应该享受同样的税收优惠政策，从今年以来，财政部出台了很多政策鼓励银行和新型农村金融机构向“三农”发放贷款。我们想，如果小额贷款公司能够向“三农”发放贷款，能够向城市里的小企业和微小企业发放贷款，能够扩大城市的就业面，他们也应该能够享受国家税收的优惠。刚才我们从比重当中已经看到了2007年就业的比重中，小企业占到了整个就业比重的44%，它的产值并不那么高。但是就业面是很大的，如果说我们能够鼓励金融机构向小企业和微小企业发放贷款的话，我们也可以更好的解决社会就业问题。做同样的业务，能够起到同样的社会效果，我想在税收方面也应该是公平的。

第三，明确监管责任，防范非法吸存的风险。监管当局对小额信贷当局的一个最大的担心就是资金不足，然后就变相吸收存款。我想，如果我们开了正道，它能够从正常的从金融机构吸收到资金他就不会做非法吸存的事情。根据一些省市搞试点的经验，要想防范这个风险，可以采取这样几个措施：一是股东承诺。浙江省要求所有的这个投资设立股东都必须承诺要遵守国家的法律，坚决不变相吸收存款，如果变相吸存款，要承担法律责任，按照我们国家刑法的规定，如果非法吸收公共存款的话，是要判刑的。二是要做信贷登记，其实人民银行有信贷登记系统，我们应该在县以下，发展小额信贷系统，这个登记系统既有利于监管当局掌握小额贷款公司的贷款发放情况，也有利于穷人通过小额贷款系统建立自己的信誉，为它向更大的金融机构获取贷款获取条件。三是政府监管，按照银监会和人民银行的试点文件，监管责任是在地方政府的，现在各个试点的地方政府都在积极的探索怎么样加强对小额贷款公司的监管。最后一条，我个人认为应该实行群众的有奖举报，如果举报查实了以后，按照非法集资的一定额度，它是非法集资，国家给一定额度的奖励的话，可以起到一定的制约作用，毕竟群众要比我们的监管者人数多得多。

第四，立法规范。尽快出台放贷人条例，把国务院六项措施落到实处。最近国务院发布了促进中小企业发展的六个方面的举措，这是非常好的，但是所有的政策都要落到具体的实处。我刚才提出的这些建议，通过出台放贷人条例，为小企业从非公众金融渠道获取信贷资金，我个人认为是非常有帮助的。所以，我在这里再一次呼吁能够尽快的出台放贷人条例。

这就是今天的讲的全部内容，如果有不对的地方，希望大家批评指正，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