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学成：美元绝无崩溃的可能

网易财经6月27日讯第二届外汇投资论坛今日在青岛举行，网易财经进行全程直播，在论坛期间，中国外汇投资研究院院长谭雅玲作为网易财经的特约嘉宾主持，专访了中国国际经济关系学会常务理事景学成。

景学成表示，现在有比较多的观点倾向于将来美元可能会贬值，甚至可能崩溃，也有的观点认为美元经过一段波动以后会走向升值，各种观点都有一定道理，我在国际金融领域工作的时间比较长，应该说有一些体会，从我的经验和我观察到的情况联系起来看，我倒认为美元在远期内可能有贬值的趋势，但绝无崩溃之可能，要谈崩溃确实为时尚早。

景学成强调，如果我们承认崩溃论，现在国际会议就要开始讨论为何在为美元送葬之后做准备了，这个前提要转向，但是现在还是在谈美元走向，也就是说它不会崩溃，只是会出现大的波动，甚至是跳跃性波动，也就是危机。

下面为访谈实录：

谭雅玲：网易的各位网友大家晚上好，非常高兴在山东青岛跟大家见面，今天我作为网易特约嘉宾主持，在这里采访一下金融方面非常权威的专家景学成老师，就当前大家比较关心的国际金融形势、外汇市场等和论坛相关的主题做一个交流，因为景老师在金融界做的时间很长，在各个金融机构也都有经历，他对于国际金融层面的一些问题，尤其是国际金融市场现在面对的国际货币制度、货币体系改革对外汇市场形成的影响可能有他的独到见解，他的经验，和他在人民银行从事那么多年货币政策、货币体制改革上，在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时他作为风险控制小组的成员，一定有很多独特、深刻、有远见的看法，景老师，请您跟网友打个招呼吧。

景学成：各位网友你们好，今天非常高兴在这里和你们见面，聊聊大家关心的问题。

谭雅玲：好象景老师现在对汇率的问题比较关注，特别是对美元的汇率，大家对美元的升值和贬值都比较恐慌，在现在的市场中大家都比较恐慌，在现实状况中，美元的市场地位似乎还没有完全动摇，大家就开始恐慌美元危机，甚至出现了美元崩溃的论调，对这个问题您是怎么看的？

景学成：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我相信任何市场的投资者，包括发展中国家的投资者，都非常关心美元的走势，特别是美元的中长期走势。现在有比较多的观点倾向于将来美元可能会贬值，甚至可能崩溃，也有的观点认为美元经过一段波动以后会走向升值，各种观点都有一定道理，但你作为专家来问我的观点，大家知道，我在国际金融领域工作的时间比较长，应该说有一些体会，从我的经验和我观察到的情况联系起来看，我倒认为美元在远期内可能有贬值的趋势，但绝无崩溃之可能，要谈崩溃确实为时尚早。如果我们承认崩溃论，现在国际会议就要开始讨论为何在为美元送葬之后做准备了，这个前提要转向，但是现在还是在谈美元走向，也就是说它不会崩溃，只是会出现大的波动，甚至是跳跃性波动，也就是危机。

所以我的第一个观点，我看不到美元会崩溃，相反我倒认为，经过前一段风波以后，美国政府、美联储、美国财政部从市场的角度接受了市场金融机构和市场投机者胡作非为的情况。现在大家知道，除了救市措施，又出台了美国监管体系的改革，这是一个重大的改革，除了对美国以及全世界金融体系的稳定带来一点信心以外，对于金融市场的稳定也会有正面作用。

当然，这里面有很多争论，但仔细想想，任何一个国家的政策出台都是有争论的，看问题要看主流是什么，而且市场会慢慢感觉到主流可能是有利于市场，也就是有利于将来美元走势的，既然美国经济能够稳定或者区域稳定，就有利于美元的相对稳定。这样说可能大家比较容易接受，因为我们是搞经济研究的，不是短期的市场交易者，不进行外汇交易，只是说美元的中长期走势，我相信这段话能让大家理解，将来美元不会崩溃，但可能会出现波动，美国现在对策从方向上来看基本是对头的，这样我前面说的这些就能成立。

很多专家都在说美国的赤字、定量宽松的政策，但我是这样看的，美国赤字的问题可不是一两天、两三天，美国赤字的大问题也不是一两个月或者三五年，我们从八九十年代以来的经济学论文研究就天天说美元的赤字，当然以前美元的赤字是通过美元的特殊地位（实现的），比如我们国家就有很多美元外汇储备，不断给它融资，还包括日本等其他国家的外汇储备，让世界经济不平衡得以循环下去，这是一个过程。

今后如果美国稍微改变一下它的消费模式，改变一下它的生产消费方式，那么美国国内消费和投资的平衡对于全世界国际收支的平衡应该会有所改进，从这点来说，我并不把美国现在的赤字和定量宽松政策看得特别严重。而且我特别注意到最近八国峰会已经决定，不再出台刺激措施，因为他们担忧未来会出现通胀，现在停止继续用扩大货币供应量的方式来刺激增长，就为美元未来稍微的稳定奠定了基础，因为他们从现在就开始着眼于长远做准备了，从这点我是挺赞赏美国政策的，我倒想通过这个（启发一下）我们国家的政策，能不能从现在就开始着眼于长远做一些真正必要做的事情，现在我们也组织了一个专家交流平台，叫做“和谐战略研究联盟”，下次会议的题目就是要“推进关键性改革”，不是一般性的，不是平常说的各种各样的改变，而是要推进“关键性”改革，发现新的经济增长点，从现在就开始推进改革，从现在就开始培育我们必须要培育的经济增长点，我相信我们的经济在未来会比现在更好。

谭雅玲：我同意您的观点，从您的观点来看，说美元崩溃和危机有点为时尚早，并不会在短期很快出现，从市场来看，美元的市场份额并没有太大改变，即使欧元出台，也不会让美元市场份额产生改变，美元还有一个非常特殊的报价体系，面对这种情况，无论美元升还是贬，大家只能接受，而没有其他办法，你觉得世界或各国能用什么办法协调美元价格的相对均衡和减少对市场的冲击力呢？

景学成：谭老师说得非常中肯，我很赞赏你说的观点，而且我也知道谭老师向来的观点。我觉得刚才您问的问题可以从国际货币体系的演变过程和美元将来走势的几个层面来看这个问题，刚才我讲了，美国的政策对路不对路、对头不对头，这个问题我讲了，我认为美国到现在为止政策的基本方向和路数还是基本对头的，先稳定金融体系，然后在克莱斯勒、福特汽车产业的问题，解决了关键性的问题，把这几个关键性的问题解决，经济就能够复苏起来，我觉得这是很对头的，又在一定时间结束（刺激经济计划），这个路数很清楚，不一定效果就很好，它也会修正政策，但它的路数是比较清楚的，从这点来讲我对美国抱有信心。

盖特纳这个人既做过财政部的官员，又做过美联储的官员，你要知道，他做过纽联储的行长，我太知道这个位置了，他在操作层面做了很长时间，那个时候纽联储就是华盛顿的眼睛和心脏，既能看到市场，又听从华盛顿的指令来促进市场的跳动，他是一个心脏型的人物，他的知识和经验是非常丰厚的，再加上背后有沃尔克、萨默斯这些老的经济学家来支持他，所以他的出谋划策应该会比鲍尔森时代更有深度和厚度，我是这样认为的。

再说一个未来的货币体系和美元稳定的问题，要说体系改变不改变，存在于世界各国政策的博弈上，特别是像中国这样崛起大国的政策博弈问题。最近咱们国际经济关系学会开会，因为要开这个会我丢下一篇文章就走了，那篇文章就是关于中国汇率问题的十点看法，其中讲到，中国在这个时候要加紧人民币可兑换的进程，使我们的货币走出国门，在国际金融市场上占有一席之地，在货币制度的层面上……有的同志不是说“三分天下”嘛，将来是美元、欧元、人民币，那时美元就不是一股独大了，报价体系等都会产生变化，人民币会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报价体系，欧元也有不大不小的报价体系，美元有百分之三十几，欧元有百分之二十几，它们加起来60％，其他的货币加起来10％，人民币占有10-20％的格局，这是我心中所想的格局，这个格局要通过政策、改革的博弈来实现，实力到这个地方了，自然就会抢占一席之地，到那时人们不仅要看美元的走势，而是要看美元、欧元、人民币的走势，人民币就一劳永逸地被纳入全世界投资者的眼界。因为我们是使用人民币的，东南亚等周边地区谈论人民币的比较多，但一到欧洲，谈人民币的问题就弱了一点，要到美国说人民币将来在市场会发生什么作用，它的走势会影响到美元，几乎就听不到的。但将来的情况是，不论走到天涯海角，走到格陵兰岛甚至南极也许都会谈论人民币怎么样了，因为它会影响美元、欧元的走势。

我希望通过改革，增强金融实力，使人民币达到（相应的地位），他们说平起平坐、三分天下我看可能很困难，但八分之一总行吧，八分之一是12.5％左右吧，或者是六分之一，15％，这样在世界金融体系中就能占据一定的份额。关键要看全世界金融市场，特别是各个国家政策制度的博弈和金融市场的博弈，我们国家要正确处理石油、大宗商品包括铁矿石的问题，还要让人民币将来作为金融投资品进入全世界金融投资者的眼帘，要把这些问题统一起来进行考虑，用老北京话说，这就叫“盖帽”了。但如果我们不朝这个方向做，只是在这里进行讨论，设计一个漫长的路程，也许就不能达到我个人所设想的效果，在这个问题上我确实有点着急，在这篇文章里我特别分析，不要把人民币兑换说得那么神秘、说得影响力那么大，不要觉得做这个事情中国就会发生什么问题，觉得风险很大，其实没有什么问题，我们要向中央决策部门说清楚，我们的理论工作者、政策研究者、战略研究者有义务把这个事情说清楚，要敢做这个事情，这属于关键性改革，它既推进了我们在国际市场的地位，又反过来促进国内一些改革的实行和推进，这个事情一箭好几雕，应该大胆地做。

说句冒犯的话，这比我们单纯提某些激进的概念要好得多，我说这话有的人可能明白，比如我们设置一个理想的货币，比那好得多，因为我们推进人民币一步步来做的，占领一个地方就是占领了，你说出一个概念人家不接招，说出来也没用。

可能我有点激动，因为我为国家着急，咱们不会利势推导，不能有步骤地、很好地推进，为这事儿我着急。

谭雅玲：景老师一开始说美国有比较权威、比较有经验的金融人才、金融官员，所以美国的市场控制和战略就发挥得非常好，最后总结出来，中国也应该有比较高端、专业的金融决策观念和人才，这对中国的发展是有好处的。但这次第二届外汇论坛和第一届外汇论坛是围绕外汇市场做学者、专家对市场理念的推进、普及教育和提升，您作为在中央银行做了很多年的很有经验的专家，您对中国外汇市场的发展有哪些建议和思考？

景学成：这个问题提得很好，我这个人常年在中央银行的政策部门工作，可能对于政策层面考虑得比较多一些，对于市场也很关心，我也时常看一些报告、数据和分析，但毕竟我不是真正的投资人、不是操盘手，实际感受较少。但我觉得中国的外汇市场也到了需要进一步推动它大发展的阶段了。

上海的外汇市场在前些年有很大的进步，特别是从人民币和美元的头寸市场变成了能够交易外汇（有五六个货币对）的交易市场，这已经很不错了，但我觉得还要扩大，为什么只能做五六个呢？为什么不能在外汇储备这么多的情况下随便交易什么都能托底？从中央银行的角度来看，放开各种货币交易，就可以吸引大批交易者，有的交易者对澳元感兴趣，你来我这里交易嘛，我这里给你提供平台啊，为什么不能做呢？如果说没有这样的人才，我觉得这个问题现在已经不必顾及了。

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可能网友们岁数还小没有经历过，我在八十年代就开始研究，当时外汇都集中在中国银行，由中国银行代国家管理外汇，外汇的投放和定价都在中国银行，由中国银行代表人民银行来公布，后来改革开放……那时还没有提改革开放，一九七几年时，大概是在七三或者七四年，很早了，人民银行开了第一次全国外汇体制改革理论讨论会，是在牡丹江，我到现在还记得非常清楚。当时中国银行的一些专家反对，你们是“外汇专业银行”，（其他银行相对来说是“人民币银行”），如果其他银行也做外汇交易，哪有那么多人才？因为不懂外汇啊。当时人民银行的行长在讨论时说了一句话，怎么不懂外汇？把中央银行搞外汇的同志调到人民银行来，人民银行不就懂外汇了吗？

这是一个问题，现在我们各个银行在各个国家都派有代表处，都有商业银行交易员，那些交易员就是人才啊，如果你觉得哪些方面需要学习、实践，把这些人才请过来不就可以了吗？现在来讲，我们应该不太愁这方面的人才，还是刚才讲的那个观点，现在就是一个大力推进的问题，比如上海外汇市场进一步扩大外币的交易，也许我说得太激进了，所有外币都可以交易，有两万亿外汇储备，交易什么不行？市场出现什么缺口，都能够调查外汇储备接盘来弥补上，这个事情完全可以做到，是不是可以考虑？这样就能在我们这里形成一个完整的外汇市场，这个市场以后的定价就会具有权威性，外国金融市场的专家们再也不能说“你们的市场面太窄，价格出来代表不了外汇市场的交易价格”，等我们的外汇交易量占全世界交易量的50％以后，你还说我没有定价权，不够标准吗？那是不可能的，关键还是量的问题，我们的影响力取决于我们的量，如果我们占有世界很大的交易量，就不愁定价权了，而且外汇交易还会给我们带来就业、金融技术等方方面面的好处。

刚才我讲的关键性改革也和这个有关，刚才不是说提供什么建议吗？有一个关键的问题，前不久在关于新旧两个中心的建设文件出来以后，我去上海演讲就讲了这个问题，上海的同志能不能从全国来考虑问题，我是在替上海建设金融中心说话，也在借此推进人民币可兑换的问题，能不能把人民币可兑换的试点放到上海，放在离外汇很近的地方，只要人民币可兑换了就什么都可以交易，外汇之间可以交易，外汇和人民币也可以交易，现在完全可以托得住，不到一年五六万亿的贷款，难道托不住人民币和外币交易吗？从量上来看完全具备这个条件，但现在从管理部门和决策思考来讲，魄力还要大一点。要在这样好的条件下吸引来一点各地人才，完善一点市场，再做大一点市场，完全可以做到，机会已经来了，我们完全可以做到，所以我对外汇市场交易是这样看的，我们可以做得很好、很大。

照我的描述，这样一说连我自己都有信心，不到一年就放五万亿贷款，现在人民币存款上升也很快，外汇储备也有很多，老说外汇储备怎么用，只有两种用法，一种是拿来买什么东西，把它用掉；还有一种是把外汇储备集合起来，这两万亿用来干嘛呢？拿它作为支撑。我想起了一个笑话，像《百万英镑》那部电影那样，拿着百万英镑的支票就不用付钱，哪儿都让你吃饭、住宿，那个电影可能有点夸张，但现在也存在这个情况，如果你有两万亿外汇储备，你对大家说“大家都来我这儿做交易吧”，可能世界上的投资家们都愿意来这里做交易，关键是我们对外汇交易的管制要放宽一点，我们确实有条件做这个事情，如果要坐下来讨论，我可以跟网友交流更多细节，但现在我说得已经够多了，你们也能看出来我现在很着急，我在有些地方演讲就说了这句话：我现在不愁我们的经济不能增长，而是愁经济能不能像我们预想的那样很快增长，利用美国金融危机这个机会发展得更快一些。我愁这个，我不愁今天我们能不能保8、保9或者保6，这个事情我确实不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