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桌论坛一：救灾，我们还能做什么？

网易财经5月11日四川绵阳讯  由网易与中国侨联联合主办的首届"5.12企业社会责任论坛"在四川绵阳举办,网易财经进行全程现场直播。

以下5.12企业社会责任论坛第一场圆桌论坛的文字实录。

圆桌论坛一：救灾，我们还能做什么？

圆桌主持：上投摩根基金公司总经理 王鸿嫔

主持人：尊敬的各位来宾，大家下午好！首先非常高兴网易和侨联给了我们这个机会参与这个活动。我先说一下，看起来是由我主持圆桌论坛，其实我是晚辈。今天的场次大约是40分钟，所以每个人要稍微控制一下时间，先提醒一下各位前辈。

我今天等于是重操旧业，在20年前我也是一个记者，今天回到了20年前的工作。上投摩根从事的是金融业，所以今天我们成为了论坛中少数金融业的代表，等下我稍微说明一下金融业在救灾过程中能够做什么、已经做了什么、我们希望再参与哪些工作，我的发言时间会控制得比较少，时间留给各位前辈。

今天的会议组织看起来很有经验，包括本土企业和跨国企业、跨国金融企业，大家可以一起分享在救灾过程中做了什么，在座的有来自复星高科技集团的郭总、华远集团的任总、渣打银行的陈总和海航的折总。

今天我先简单说明一下，我记得在5.12那一天时让我印象是很深刻的，上海陆家嘴20楼的大楼，我们知道上海其实不太有地震的，那天地震时我其实蛮紧张的，我自己本身是在台湾长大的，各位都知道，台湾天灾频频，地震很频繁，那样的震度对台湾来说可能没什么了不起，但在上海我就有点紧张，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后来我从会议中出来，同事告诉我说，网站上出消息了，震央在四川。我当时心里一紧，心想，完了，离上海这么远的地方都让上海感到了震感，一定是非常大的地震。我在十年前经历过当时台湾的9.21地震，可以算是感同身受。其实作为金融业，尤其基金公司在国内改革开放过程中相对是比较年轻的企业，我们第一个想到的是我们能做什么，金融公司不太像刚才各位大企业那样有比较多的物资可以捐助，我们当时想到的是我们的客户有没有在灾区的，可能他们需要用钱。所以当时我们就尽自己的力量马上和客户联系，因为我们本身是特许行业，我们可以想像客户们的家毁了，证件不见了，但他们需要资金做复建，这不是单一公司就能做到的，我们非常感谢证监会、银监会的工作，可不可以在非常时期对这些非常客户一些通融条款，让他们可以取得资金。国家政府对此都作了快速反应，我们也很感动，相对来讲我们只是比较小的企业。

之后我们像所有企业一样也做了公司捐款和员工捐款，除了救助灾区之外，比较多的款项用于建设希望小学。因为相对我们并不是大型企业，在众多中小型民营企业中做这件事我们需要由专业机构执行，所以我们很幸运地找到了在上海的希望工程，公司捐助的希望小学在今年9月开始使用，很高兴今天借这个机会呼吁各类企业参与，尽到一己之力，我们可以出钱，但在执行上希望由专业NGO来做。

作为主持人有一个小小的特权，第一个发言，接下来我们把时间交给郭总，请你谈一下你们那边在救灾时的工作。

郭广昌：和很多企业比，复星在去年救灾中做得还不够，我们做了一点点事，记得5月12日时我们正好在开董事会，听到这个消息时我们就想应该做些什么，首先想到的是灾区人民最需要什么，我想他们最需要的是救灾物资，千斤顶和药品。我非常感谢均瑶（音）集团，因为我们在上海的民营企业在一起商量如何把救灾物资运送到灾区，均瑶有直升机，就说不要运食品，主要运千斤顶。后来我们也捐了一些物资，做了我们该做的一些事情。

曹景行：我想大家更期待的是“我们还能做什么？”

郭广昌：复星作为一个投资控股型企业，对我们来说，我很喜欢这件衣服，也很喜欢这句“网聚人的力量”，复星的口号是“汇聚成长力量”，我觉得一个民族、一个企业要成长，需要汇集资本的力量、人的力量、技术的力量，把各种力量汇集在一起，作为投资，我很希望多在灾区投资一些企业，尤其上海对口支持都江堰，我们不同的企业都在都江堰考察，希望找到更多的投资项目。

第二，通过这件事情我越来越感到做企业太重要了、做企业太好了。为什么这次我们能拿出这么大的力量来支持灾区？因为有30年改革开放，因为民营企业发展了，因为感谢出生在四川的小平，否则我们也就只是空有一腔热血，怎么可能把救灾工作做得更好呢？所以我觉得最最重要的工作还是把企业做得更好，创造更多的财富，这些财富无论如何你是带不走的，都是社会的，无论你在什么时候把它捐出去，都是社会财富的组成部分，都是好的。所以我觉得企业还是要把自己发展好，同时在可能的情况下尽量多在灾区投资、多在四川投资。这是我的想法。

主持人：谢谢，接下来请华远任总发言，任总是非常有创意的，我们来听一下他的想法。

任志强：坐在这里的各位可能我应该是最惭愧的，因为我们在救灾中做的最少，钱捐了一些，不多，号召大家捐钱，捐了一些，也不够多，援建中学小学倒也有一些，也不够多，今后能再做什么？我也不知道，或者说，我也做不了太多。

标题是“中国企业社会责任”，但中国好象只有企业家，没有企业。我们就属于那种在企业里可是没有企业家的企业，或者说，在企业里没有企业主人的企业。像刚才的长虹、东方电气，刚才两位老总上台讲完了，在座的有多少人记住他们老总的名字是谁了吗？可能没有。长虹的老总坐在这儿，能说出他名字的人可能没有几个，就是因为我们这种社会体制让我们成为了没有企业家的企业。

1800年时法国有一个经济学家叫让.巴蒂斯特，他第一个提出了“企业家”这个词。他认为企业家是把经济资源从低变高的人群，所以当时才有了企业家和企业家精神。但他们为什么在1800年时不说“企业”？因为那时基本上企业是属于企业家的。就像郭广昌的民营企业，虽然有不同的公共股份，但它是一个由企业家组合成的企业，企业由自己作主，所以更重要的是企业家精神而不是企业精神。

我说这个话可能底下有很多人不服气，确实，我作为国有企业的管理者，我可以把钱捐给任何人，但政府可以说让你捐给灾区。如果我们承担的是另外一项工作任务，那就不能捐到北川，我们可能需要捐到什邡，因为北京市和什邡是对口的。我们的大量工作都按照政府的要求到了什邡，而在政府分工中又分为几部分，你去什邡，另外一部分去北京市，比如在北京市的4号线，我宁愿不当4号线的股东，宁愿把钱拿到什邡，因为大家会知道我们为灾区做了一些事情。但如果我们作为北京市地铁4号线股东，5个多亿的股本，20亿的贷款，全社会没有一个人知道我是股东，北京市政府永远不会说地铁4号线里你作为股东，只会说地铁4号线是以2块钱运营费都不够的低票价来提供公共服务，所以企业在其中是不同的角色，这个角色要按照国资委的要求来做，你要捐多少钱，要把大量的企业利润用于公共事业，不让我去灾区。

所以对灾区人民来说，我感到无地自容。但如果从企业责任来说，我们所承担的企业责任未必比比参与灾区救灾企业付出的更少，也许我们的付出更加默默无闻。这里有一个重大差别，刚才有些企业家也谈到了，企业是以追求利润为主要还是以追求客户为主要？或者说，我们很多企业是既不追求利润，也不追求客户，而是追求服从于政府指令。比如今天很多国家大企业不得不因为政府定价而亏损，不得不因为社会责任而承担不必要的社会成本，这就是当今中国的特殊情况。所以大部分民营企业都非常自豪地说，30年改革开放让他们拥有了大量的资本，但国有企业永远不可以说我要向某个灾区、某项事业捐多少钱，因为那不是我的钱，所以我不是一个真正的企业家，我只是按国资委的指令性计划执行公共事业责任，而这些公共事业责任恰恰没有落在灾区，而是落在了北京市。

因此，在未来过程中我也不敢说我还能为灾区做些什么，这可能就是我们的矛盾，我只能很抱歉地对灾区人民说，对不起，谢谢你们。

主持人：非常感谢任总，很高兴他和我们分享的意见，接下来有请跨国企业代表渣打银行的陈总和我们分享一下作为跨国金融机构他们做了什么。

陈铭侨：今天的题目是“还能做什么”，可能大家会担心经过一年以后大家的支援会不会慢下来，一年之后，因为金融危机，企业的利润小了，会不会因此而影响对支援的投放。在我看来，这是一个过程的问题，我想，中国企业还在努力去建立一套比较系统化的机制，很多公司可能到现在还觉得社会责任是企业业务之外的一块工作，当业务很好的时候我可以多去投放一些资源，或者在发生一些特殊事件时如何做。但对我工作的机构渣打银行来说，我们探讨的是可持续性发展的路，是生意的一部分。

为什么我这样说呢？我相信每个企业都有很多利益相关者，你的员工、你的股东或客户，有时候我们做一些慈善活动、公益活动，我们很多员工在做完后回来的反应是，我们为这家公司工作感到很骄傲。这些工作可以增加我们和员工之间的感情，让员工更愿意留在这家公司工作。

对于汶川大地震来说，我们探讨的是下一步还可以做什么，渣打在绵竹捐赠了一家社会福利院，我相信大家的企业和我们的企业一样，都有很多年轻的员工，那些员工很有创造力，有很多想法。所以我觉得一个企业应该给员工提供平台来发挥他们的创造力，提供一种企业文化。如果员工去做志愿工作，就每天多给你两天的有薪假期让你完成那些工作。在四川那边，我希望在年底时还推出一个项目—新桥行动（音），帮助安徽的贫困学生完成学业，我们在那边开展了一些行动，也希望将经验带到四川这边来。

主持人：谢谢陈总，目前讲到这里大家大概可以听出来，企业本身很有心，企业能做的也是希望结合我们的力量补足弱势机构，接下来有请折总，他除了身为海航集团副总，同时也是长安航空的董事长，作为航运业代表，请他和我们分享他的想法。

折益宁：谢谢主持人。我感到很奇怪，这四位朋友都是金融界的，他们是拿钱让别人发展，我们是用别人的钱来发展自己，谢谢金融界的朋友。

海航是一个高速发展的企业，在发展15年的过程中得到了党和政府、社会各界的支持，海航整个发展过程中始终不忘回馈社会，承担着强烈的社会责任，海航之所以能够从93年的1000万资本金发展到现在的900亿资产，给4万多人提供了工作岗位，这本身就是对社会的贡献。

海航在整个发展过程中为了体现自己的社会责任，利用不同的渠道、不同的场合、不同的时间做出了很多社会公益事业和服务，一度给青海高原的白内障病人免费切除白内障，给干旱地区打了上千口井，还援建了很多学校，在全国十所大学设立了奖学金，在去年发生重大地震的第一天，海航就向所有部门发出了命令，做好准备投入到救灾工作中，特别是海航旗下的六家公司，明确命令减少航班，提供两到三架飞机待命，等待国家的救灾命令。在四川救灾过程中我们提供了近百架次的救灾，包括运送救灾物资和人员。当台湾同胞的第一批救援物资从台北运到双流（音）机场的就是海航旗下的上海扬子江货运公司用波音747运来的。当接到台湾的请求之后我们用24小时就办妥了全部手续，开创了两地直航的首例。

因为航空的特点就是快速，在整个救灾过程中我们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利益，灾区人民的急需就是我们最高的期待，除了援助一定资金以外，我们主要以航空进行救灾工作。每个职工从进入海航的第一天起就在学习海航的企业文化，海航企业文化的主要内容就是为社会做点事，为他人做点事，我想今后海航对所有员工承担社会责任的教育正是像今天会议的主题“川流不息，生生不息”，

主持人：谢谢，基本完成了大会的要求，在30分钟之内五位嘉宾和大家分享了自己尽微薄之力的想法。

刚才几位老总都谈得非常谦虚，但我们知道在座几位的机构在去年5.12之前也做了大量的社会公益活动，大家有没有什么经验分享，或者觉得哪些地方需要改进？

陈金铭：王总，我是一名志愿者老师。我刚才听您说赈灾公益活动应该交给专业NGO来工作，请问您有没有把慈善活动纳入到你们公司的程序中？

谢谢。

王鸿嫔：谢谢陈老师，刚才我在下面看到他的事迹非常感动。

非常感谢，陈老师一个人尽了这么大的力，我们企业相对他来讲做的工作少很多，现在我们公司也在安排一些支教的工作，希望以后能继续持续。为什么专款专项用来做小学，主要是因为看到当时受灾严重的主要是小学、中学。

关于有没有把慈善活动纳入到公司程序中来做，我必须说，上投摩根目前还没有，因为我们是一家年轻的公司，只有五年，但海外的JP摩根一直在做。我们在台湾的公司成立了一个基金会，长期和当地家庭合作，认养一些小孩，为他捐助学费。这对企业来讲是一个开始，陈老师的问题很好，我们会列入公司的追踪事项。

陈铭侨：我一直有一个想法，我认为和NGO合作有好处也有不好的地方，很多时候是捐完就完了，你如何动员员工继续做下去呢？所以在我们来说，一半给NGO，一半由自己来做中长期的服务。

提问：刚才大家提到企业在追逐利润和承担社会责任两者之间矛盾的问题，我想问各位，是不是追逐利润和承担社会责任真的是一个矛盾？因为追逐利润是经济学里对企业最根本的假设，希望在台上的嘉宾给予指点。谢谢。

任志强：我想，追求利润和企业社会责任没有任何矛盾，我理解的企业社会责任和现在讨论的企业家社会责任是两个概念，一般来讲，企业的社会责任首先是遵纪守法，保证员工、保证企业的正常经营是合理合法的，比如不能出来三鹿奶粉事件，不能制假药，房子不能盖得偷工减料，产品的质量保证和对消费者的责任首先才是你的社会责任，如果连这个都没有还谈什么企业责任？如果你不合法纳税，不合法雇佣劳工，不遵守各种法律，克扣劳工的各种保险等，这样的企业是没有社会责任的。

为什么我说今天讨论的企业的社会责任，而不是企业家的社会责任？这两者之间为什么会有很多误解？可能在于媒体把这两者搁在一起了，去年5.12之后对万科王石就有很多误解，两点多钟发生地震，我和王石在三点钟通了电话，我们根本不知道灾区会有什么情况，不知道地震有多严重，他是阿拉善的会长，我是监视长，我们两个人联系中国企业家论坛、中通联盟（音）、四个NGO组织联合起来向灾区捐了2700多万元，但他捐得很少，因为当时不知道地震的情况怎么样。但问题在于人们会把王石和万科连在一起，王石只是一个企业家，万科是一个企业，企业法人是归股东、员工和社会共有的，它和企业家不一样，企业家只归自己所有，利润最大化的企业很可能在短期内就消失，这些企业的员工失业，作为企业来说，我宁愿利润不是最高，但最长久，对员工最有保障，日本为什么会有终身雇佣制，常常就是基于这样的考虑，所以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如果笼统说企业为了追求利润就一定和社会责任发生冲突，我不这样理解，我认为这是统一的，没有社会责任的企业一定不可能获得利润。我刚才说，法国经济学家认为企业家是把经济资源从低效率变成高效率的群体。这就是最基本的经济学道理。

谢谢。

郭广昌：我女儿很聪明，因为我们始终会问她一个问题，爸爸好还是妈妈好？她的回答很简单，都好。因为她从来都知道有很多假问题是没办法顺着你的思路去回答的。

我讲这个事是什么意思呢？现在我们探讨的很多问题也都是假问题，利润重要？责任重要？股东重要？员工重要？一定要说哪个更重要吗？如果一定要这样提问题，顺着这个问题回答，肯定答案都是错的。所以我觉得，一个企业是一个综合生命体、必须要综合各种考虑、各种因素，方方面面都要照顾好，离开了哪方面都不行。这是我的看法，首先不要顺着假问题的思路来回答。

第二，顺着任总讲的，据我来看，王石也好、万科也好，郁亮也好，都是非常负责任的企业家和企业。因为我和他们接触了很多，我最佩服的不是在地震中捐多少钱的人，我最佩服的企业家是身体力行去做很多事的人，包括前面讲到的光标董事长，自己开着车带着东西就过来了，因为他不仅仅投入了钱，还投入了人力，这是很不简单的。王石和郁亮，据我所知，他们在灾后为了建一个中学来了很多趟，做了很多具体工作，连怎么设计都参与了。请大家给更多企业家更多宽容、更多理解，要相信他们，无论在什么时候做，做得早还是做得晚，从他们内心深处都是愿意为这个国家、为这个社会做点什么的。

所以恳请各位新闻记者，多多谅解他们。谢谢！

主持人：我们相信有很多人做事不只是为了博版面、做秀，我们深切地相信，今天举行这个论坛也是因为这股力量。时间关系，本场论坛到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