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易财经讯 索玉生十分庆幸自己的驾驶技术,把自家的蹦蹦车(农用三轮车)开得像小轿车一样快,只有用一个半小时跑完了60公里山路,连夜把临产大出血的妻子从乡里送到县医院,最后母子平安。每每说到此事,乡卫生院院长李文华都会摇头,这是他的羞辱,也是他的无奈。
而让杨银学值得自豪的是,他用三年的时间盖起了西北地区最高的设施最先进的外科大楼,热闹的同时也惹来很多非议,但杨并不在乎,“不然现在将有800个病人躺在走廊里”。
“昨天再伟大的成绩,今天都将成为渺小的过去,明天我们将从头再来。”宁夏最大的民营医院——银川国龙医院董事长郭龙告戒员工戒骄戒躁、继续向前。
对于银川市第三人民医院来说,今年将迎来一场新的革命。医院将被改制为社区服务中心,实行工工资完全政府拨付,医院的收入和支出两条线的“国有化”改革,对于这些变化医院上下谁都没底。
这是宁夏四所性质完全不同的医院承担着不同的任务,他们生存现状和诉求,影射出整个中国医院群体的侧影。
田家老庄乡卫生院院:行走在摩托车上
同心县田家老庄乡卫生院院长李文华,不愿意提产妇大出血那件糗事。围在火炉旁摸着炉筒子暖手,真的回忆起那天晚上的事情,李文华说“都吓坏了”。
那晚,索玉生的妻子产前大出血,让李文华这个有30年从医经验的老乡医无可奈何。“当时没有输血条件,只能往县城里送。晚上根本打不到出租车(白天也很难),打110也没人来,没办法只好用蹦蹦车跑了。”
田家老庄乡卫生院这个贫困县的贫困乡的医疗机构,对这样的突发事件真的根本无法应付。目前,医院拥有大型医疗设备两台:一台B超机和一台老式显微镜。唯一的门诊部一眼就可看穿:一把椅子、一张桌子和一个炉子,加上桌子上的唯一医疗设备——听诊器。
这个日均门诊不到10人的卫生院承担着维护全乡13个村,1.5万父老乡亲的生命健康的重任。这是个简陋的再不能简陋的医院,占地面积250平方米、13间平房,除了有“两台大型医疗设备”外,你来到这里很难与医院联系一起,附近很多小孩平时把这里当成了捉迷藏的最佳场所——人少、屋多。只有一间挨一间紧密相连的挂着门诊室、药房、住院部门牌的屋子在提醒着人们,别忘了这是医院,禁止捉迷藏。
一直想调回老家去,却在这里一呆就30年的李文华,目前与老伴仍两地分居,他会忙里偷闲地回去光顾一下他那既陌生又熟悉的家。平时李文华生活和上班就在同一间房间,也就是院长办公室。一张办公桌、一台旧电视、一个东倒西歪的文件柜,一张单人床上铺了没有重要客人要来从不叠起的被子。
相对于医院其他的人,院长李文华是奢侈的,住的毕竟是单间。医院里其他几个工作人员,晚上就睡在病房里。每天早晨是这个医院最热闹的时候,整个医院做饭的做饭、打扫卫生的打扫卫生,一片沸腾、生机勃勃。
“我们又是大夫,又是清洁工。”李文华开始自我嘲讽。
对于吃住条件差,李文华他们是可以忍受的。无法忍受的人才和医疗设备的匮乏,去年由他们3组成的卫生院终于扩大了队伍,有5位老同志调了过来,之前卫生院已经有十多年没进新人。尽管进了“新人”,目前医院职工平均年龄超过了50岁,都是习惯使听诊器那拨医生。
医院的简陋和处于穷乡僻壤,几个有报复的大学生来到田家老庄,看了之后又吓跑了。“我现在最缺人、缺人。”这是李文华重复的最多的话。人才和医疗的双匮乏,使李文华他们遇到产妇大出血之类的难题无法应对,能多做的惟一工作就是帮助拨打110。
2007年,医院迎来了改制。这之前,医院一年的两万元收入,正好能顶上全年的水电和取暖费用不多不少。2007年改制后,医院增加基本医疗服务功能,宁夏自治区给他们拨了专款,专门用于公共卫生服务,标准是每一个人每年公共卫生服务费3.5元,这样全乡1.5万父老乡亲给医院带来了一笔可观的费用。按规定应是5万多,虽然目前只到位3万,但李文华他们知足,毕竟超过了以往的全年收入。
改制后医院任务也有所改变,主要是“妇女保健和慢性病管理”。拿了政府的钱就要给政府办事,这又让李文华他们开始发愁。这里的村民住的很分散而且多数在山区,由于山路难走、打车又没经费,李文华和其他医生只能骑上自己的摩托车走村串户,宣传如何避孕、如何预防糖尿病。
李文华希望今年卫生能成为新农合定点机构,更奢望上面能给他们配一台救护车,不然发生了索玉生妻子大出血事件,还要实行蹦蹦车飞奔战术。可全乡很难再找出几个,比索玉生开车技术好精湛的。
宁医附院:三年走完了前人三十年走的路
宁夏医学院附属医院(以下简称宁医附院)院长杨银学,上任第一天许下的愿望是“做医院历任最称职的院长,做事、不作秀”。
现在看杨银学的愿望实现了。上任三年,医院固定资产增长了三倍;医院营业收入和门诊量都翻番;职工收入在宁夏除垄断行业外属于前三甲。
“我用三年走完了前人三十年走的路,完成了医院现代化建设和跨越式发展。”坐在自己新盖起办公大楼之内,杨银学十分自信并带有一点自负。
现在宁医附院在西北地区已经很难找到对手,他们的目标与北京的协和、广州的中山来比肩,这才有高度和有层次。
去年9月,耸入云天的医院外科大楼投入使用。大楼是一流的,而里面的设备更是国际领先,现在进入每个手术室的医生,根本不用手来开门。只要把脚在门口的感光器上一伸,门就自动开了,医生进入后自动关闭。
洗手池、消毒液都国际上最先进的,不用手按取,而是用头碰出。全国仅有的三台CT-SIM定位机,在这里就摆着一台。最先进的医疗设备加上最壮观的大楼,一位卫生部退休的部级干部到此参观之后,惊讶地说没想到西北还有这样一所医院,绝对不比欧洲的差。
有硬件设备并不能完全代表医院的实力,好的医生才是吸引病人的关键。去年,医院花了年薪一百万在美国哈佛大学引进了一位研究干细胞的博士,在医院引起了震动。杨银学有自己的理由,“他手里有三项世界上比较前卫的研究成果和专利技术,我想不久将来我们干细胞这块,会出现世界上比较前沿的研究成果”。
杨银学的很多想法确实与其他领导不一样。2005年,卫生部开始在全国开展医院管理年活动。卫生部通知宁医附院要来医院检查,行政人员跟杨汇报说该怎样准备迎接检查。得到的答复是“只要我杨银学作院长,任何检查都不得准备”,这让习惯了准备的行政人员感到莫名其妙。
结果是检查出很多问题,医院处方合格率是16%。杨银学认为这就是实实在在的问题,必须下决心实实在在的改掉。
于是出台规定,如果医生开错一张处方罚款一百元,优秀处方也该发奖励。效果立竿见影,2006年也是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卫生部检查宁医附院处方的合格率95%。2007年,卫生部检查后合格率是百分百。而这次负责检查的官员正是2005年来的那位,这位官员感到十分吃惊,“处方合格率百分百在全国各大医院还从来没见过”。杨银学说,我点高、百分百不可能,98%敢保证。
宁医附院是一家十分有历史的医院,建于1935年。上世纪50年代天津626医院和上海铁道医学院曾对口派遣过支边医生,这两批专家给医院打了一个好底,但在全国甚至西北来说名气并不是足够的响亮。
2004年7月,杨银学从宁医附院的副院长晋升为院长,开始了他三年大刀阔斧的改革。这场改革对于目前中国的很多的医院来说,有着十分强借鉴意义。
首先他对医院进行定位,目标是挤身全国医院第一方镇,成为西北地区医疗服务中心。杨的管理大体思路是在政府监管下,引进市场市场竞争机制,完成前人不能完成的任务——穷人也能办富人的事。
杨银学上任后开始筹措资金,先后申请到日元贷款13亿日元,北欧投资银行2000万美元,以及国内的各项贷款3亿人民币。有了钱就可以买设备,进人才、盖大楼、吸引病人。
杨银学认为医院只要在市场条件下,形成制度化规范化管理才能给医院带来发展和变化,三年共修订各种规章180多项。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经济活动阳光化、员工激励机制和大处方的管理。
例如,大处方管理这是一个医疗领域的难题,也是造成病人看病贵的原因之一。某些医生为了经济利益,给患者开了不改开的高价药品。为了杜绝大大处方,很多医院想了很多方法,但效果一般。杨银学觉得首先应给大处方的标准进行界定,所以他组织了十多位专家进行论证。
在论证前他先设了一个前提,因病实治一万块钱一个方子也不贵,不是的话一块钱也是大处方。经过专家论证,最后提出了大处方界定的六条标准。界定之后,在医院开始规范医生的用药行为,查出一个医生开一张大处方,扣除一定的奖金。这个医生如连续三次查出来开大处方,将被延后职称晋升。通过这项举措大处方现象在宁医附院得到明显改善,药品收入比例大副下降。当年医院药品收入占总收入的52%;到2005年降低到46%,作为一个收入上亿元的医院来说,药品收入每降低一个白分点都十分艰难。后来全国很多医院到宁医附院取经,也引起了卫生部的重视。
员工激励机制是医疗卫生体制改革的难题之一。杨银学一上任,就改变了医疗领域多年的常规,医生的职位只能生不能降。实行企业管理的方式末尾淘汰制,对医生进行综合排名,最后的将被扣除奖金,几次还没有改善将有被降级和开除的风险。“我们全院上下的医生压力很大。”一位医生如是说。
杨银学认为他接手三年前国内很多人不知道他们医院,三年后西北地区已经无敌手,西北几个省的老百姓都来这个看病,特别是内蒙古的病人很多,为此医院还设立的专门的接待站。
盖大楼、高薪纳贤,杨的三年改革给医院带来了收入和病人门诊的猛增,宁医附院三年来在西北地区已经无人不知不人不晓。现在西北地区老百姓得了大病第一个念头,就是去宁医附院,像北京人有大病首选协和一样。2月27日,又有三个重症病人没有病房可住,现在宁医附院的床位几乎天天爆满。
改革带来发展同时也会带来争议,杨银学也不例外。有很多人问过杨银学同一个问题,你盖的辉煌大楼与一个贫穷落后的宁夏区情相符吗?
“我们经济欠发达地区人民群众在人格上,和经济发达地区比已经十分伤自尊。作为一个医务工作者如果不能给这方的百姓,提供和发达地区相同的医疗条件和待遇,我们是有亏的。”杨说他每次回答这个问题都很苦涩。
杨银学对目前的发展态势是满意的,仍想继续向前。“我现在最缺的是政策和机制。如有合适的政策和机制,我会细化我们的工作,继续改革。如果相反,我也无能为力”。